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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後,趙雲匆匆送別夏侯蘭後,才至永樂宮。
董允、費禕等太子屬官一同迎接,一個個麵有悲色。
趙雲也不與他們多言語,通傳後,至閣樓走廊見劉禪,這裏就是昨日劉禪、孫大虎眺望後苑之地。
劉禪此刻斜倚廊柱,看著後苑工地,昨日是兩千餘軍士在勞作,今日改由江都士戶,人數也暴漲到萬餘人。
漢口之敗前夕,舊城許多工地都由江都士戶出工,以換取口糧;漢口之敗後,士戶情緒激動,才封禁玄武門,改由軍士出工。
此刻來看,士戶們出工熱情並不高,監工的軍吏也多敷衍了事。
其中過半士戶披戴粗麻衣,顯然是漢口陣歿吏士的家屬。
顯然,關羽已經安撫士戶情緒,但現在誰再刺激士戶,那這些士戶衝擊過來,隻能後果自負。
太子之尊?
吳國的那個太子孫登就戰死在鷹山之戰,屍首還是徐祚收斂,骨灰送往江東的。
自己還有許多夭折的兄長,被擄走的姐姐,還有那位燕王劉公胤,也不見得何等尊貴。
建安大瘟疫期間,多少熟悉的人成了僵屍?
並不會因為自己是大漢太子,疫疾就能對自己刮目相看,區別對待。
當今世上,沒有一個人是輕鬆的。
將心比心,自己何德何能得享如此清閑富貴?
理應知足才是,可父親創業艱難,難道就垂拱而治,種種大權交於外人?
父親抗爭於亂世,想要建立的天下,究竟是怎樣的天下?
聽到趙雲獨特、沉穩的腳步聲,劉禪遲緩轉身,一臉哀容:“子龍將軍,莫非江都城內皆厭恨大虎?”
“也不盡然。”
趙雲拱手施禮,抬頭回答:“如江東使者、商旅,便是喜愛的。”
劉禪笑了笑,挽起右手的袖子:“昨夜我還痛不欲生,徹夜不眠。如今見了後苑出工的士戶老弱,反而不知所措。不知該悲,還是該淡然處之。”
他眼睛上抬看走廊頂簡陋的壁畫,又思索沉吟:“仿佛,我是無心之人。”
“殿下怎會無心,此仁善之心也。”
趙雲也眺目去看,那裏不分男女、老幼,都在中秋白日曝曬下移動,丁壯開挖泥土,婦孺背負泥土堆積成小丘。
江都士戶,是荊州漢軍的中堅力量。
因為種種原因,卻淪落到這般地步……等前線大軍解散,恐怕下次再聚攏成軍,很難再有高昂士氣。
朝廷遷來江都,直接壓的士戶喘不過氣。
補償士戶?怎麼補償?實在擠不出多餘的物資,更不能解散士戶,將他們粗暴的歸類於民戶。
要有始有終,若連這批元勳士戶都能隨意舍棄……今後誰還願意追隨關氏家族?
關氏家族如果倒下,又會引發連鎖反應。
趙雲收回思緒,對劉禪鄭重說:“殿下觀士戶疾苦,感同身受,已是大善。”
劉禪回頭去看,神態不是很確定,疑惑說:“孤隻是不願受苦受累,非是善心,實乃好逸惡勞。比之士戶,大虎回歸江東,倒也算是好歸宿。她常懷念揚州海鹽,說海鹽養人,素不喜益州井鹽。”
“入益州以來,大虎克製本性,處處約束,如籠中鳥兒,頗不自在,還要強顏歡笑。回了江東,萬人奉承,想必是暢快的。”
眨眨眼,劉禪詢問:“子龍將軍追隨父皇征戎天下,欲革舊漢之頑疾,複漢之盛強。孤不知,大漢盛強之世該是何等模樣,子龍將軍可有見教?”
“回稟殿下,臣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