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下得跟天塌了似的。”簾紗飛卷,身穿湖藍綢裳的少女歎了口氣,曼倚危欄,剝蔥似的指尖輕撫紅鞘,刹時連長劍也變得迷離夢幻起來,“蘇茵茵,你說我們死在這樣的雨裏好不好?一切朦朦朧朧的,多美啊!”
“要死你去死好了,我才不死呢。”,她心裏想著,被喚作“蘇茵茵”的黃衫少女擰腰舒臂,打了個輕促的嗬欠,眼裏漾著一抹慵懶的浮亮。藍裳少女沒等她接口,又轉頭沉溺在雨景之中,明眸含霧,滿臉自傷自憐的神氣。
“我可不想死。”
蘇茵茵架起一雙渾圓姣好的長腿,嫩黃尖兒的弓底綠繡鞋恣意扳平,活像頭饜足的貓。在玉劍宮眾弟子之中,蘇茵茵的樣貌不算出眾,不過勝在身段窈窕,聲甜眼媚,少有人能與她相比,可惜在這種全是女子的地方,隻能引來同儕的排擠妒恨而已。
蘇茵茵翻過幾本春宮圖冊,常偷聽那些叮叮當當趕著騾車、冒大風雪往斷腸湖送薪炭的粗漢們猥笑,知道男人要的是什麼。漂亮臉蛋有甚用?生在頸子上頭,還不是你看旁人也看?男人喜歡的是衣底下裹得嚴實,隻能剝開了自個兒看的東西!
可惜玉劍宮掌門不是男人。蘇茵茵時常掠過這樣的念頭,心中不無喟歎。
這座涼榭位於還陰寺僻靜處,離岸雖不甚遠,卻是三方孤懸,隻有一條蜿蜒的覆頂飛簷九曲廊與岸上的寺中香院相接,亭閣四麵透空,以屏幔相隔,湖風一起滿室沁涼,尤其是在這個陰雨天。
“本姑娘可還沒有成家呢!可舍不得死。”蘇茵茵輕舐唇瓣,撫著右眼眼角的小痣,笑容薄有幾分挑釁的意味,“我說咱們家的彩蝶姑娘成天尋死覓活的,莫不是跟哪個名門俏郎君好過啦,此生無有憾恨了唄?”
那藍裳少女采藍聽她說得粗鄙,不由得蹙起柳眉,索性扭頭不理。
“本門第四……哎,不!本門第三美貌的彩蝶姑娘,非大家才俊不能相配。”蘇茵茵越說越是興起,“至少也是小碧湖遊家的遊二公子,天南三劍的驚鴻劍樊少俠也不差,懸空寺的普吉居士也湊合,要是彩蝶大美人厭了江湖風波,還有洛家的小聖劍呢……”
彩蝶氣得轉身要擰,蘇茵茵又叫又笑直討饒:“不玩啦、不玩啦!一會兒給師父撞見又要罰。”
彩蝶圓睜杏眼:“幹我什麼事?都是你,淨胡說!什麼第三第四的?大好的姑娘家,真不害臊!”她連嗔怨都細聲細氣的,忽地一瞥煙雨遠山,立時閉上了嘴,垂頸斂睫,眼梢兒卻有些飄轉。
玉劍宮共分為四院,隻有掌門親授的衣缽傳人能擔任院主,又稱“掌院”,身份自然與諸女不同。人所皆知,玉劍宮的當代掌門玉清真人隻有三位入室弟子,第四院的鏡台迄今仍無主人。
若無意外,掌門的第四位弟子就應該是她吧。蘇茵茵斜眼瞥了彩蝶一眼,彩蝶生的清秀,眉兒也秀,雙瞳剪水,也是那般秀氣,讓蘇茵茵一個女兒家也忍不住暗暗嫉妒。要說有什麼美中不足,那就是彩蝶還青澀了些,沒有長開,再得幾年,必是一個禍國殃民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