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院,王之章來到小巷裏子的時候,正好便看見那位皇帝陛下親自挑選的讀書女子站在小巷巷口,她穿了一身藍色羅裙,靜靜站在巷口。這條狹窄小巷隻容一人通過,於是那位女子便隻是在巷口等著,並未急著往巷子裏走。
等到王之章來到巷口,捧著兩本書的讀書女子才對這位朝堂重臣行過一禮,緩緩入巷,不曾多言。
生活在洛陽城裏的平民百姓們平日無事之時便總喜歡找些樂子,其中一項便是笑言那位大臣府中的管事便好比其餘什麼朝中幾品官。可實際上這些大臣當中,官位越高便越是約束自家的下人,不然其擺出什麼姿態來,不然這些東西傳入了那位延陵皇帝耳中,隻怕會產生些不好的影響。
隻不過想來這讀書女子,自從被皇帝陛下欽點為王偃青讀書之後,這洛陽城不管哪家的大臣管事隻怕都比不上她喏。
名叫春水的讀書女子推開小院大門,來到王偃青所坐的石桌旁,行過一禮之後,春水坐在之前王之章的位置,笑著開口說道:“奴婢在巷口碰見了刑部的王尚書,應當就是來找先生的,先生可是有事,那可就聽不到春水讀書了。”
早已經將石桌上的圍棋收好的王偃青平靜笑道:“但讀無妨,就算是有事,也不耽誤這會兒聽書功夫。”
春水點點頭,拿起一本書,翻開一頁,笑道:“今天讀得還是那位李昌穀先生的詩稿,隻不過這些天讀了這麼些,可就剩下這兩本了。”
王偃青笑而不語。
於是春水張開口,輕聲念到:“天河夜轉漂回星,銀浦流雲學水聲。玉宮桂樹花未落,仙妾采香垂佩纓。秦妃卷簾北窗曉,窗前植桐青鳳小。王子吹笙鵝管長,呼龍耕煙種瑤草粉霞紅綬藕絲裙,青洲步拾蘭苕春。東指羲和能走馬,海塵新生石山下。”
春水原本在替王偃青讀書之前,不過就隻是宮中的普通宮女,連字都人不識多少,後來在苦學數月才堪堪把這些常見的字給認全,這些年讀書下來,自然又認得了不少字,但實際上要她去講這首詩中的優劣,便實在是強人所難,因此在她開口念完之後,便不再說話,隻是等著王偃青點評。
隻不過出人意料,王偃青隻是點點頭之後便不再言語,示意春水可以念下一首詩了。
春水微驚,好奇問道:“先生不點評一二?”
王偃青搖頭道:“之前隻是覺著這位昌穀先生寫詩隨心而已,後來再反複回味,發現不少其中滋味,以我學識,倒是尚無資格點評,之後再聽都不點評這位先生的詩作了。”
春水哦了一聲,倒是不太清楚王偃青這番話的意思,隻是翻開寫一頁念起下一首詩。
再之後,她每念完一首詩,王偃青便點點頭,等到把兩本書都念完之後,天光西移,天色漸暗,王偃青替春水倒了一杯茶,笑著說道:“依著這位先生的詩稿來看,應當還有一本我尚未看過,難不成是那本詩稿實在寫得太好,陛下不忍你將其帶出宮來?”
春水驀然一驚,惶恐說道:“春水每日出宮之前,陛下可都是囑咐春水要好好讀書的,說是皇宮和翰林院的書籍,隻要是先生想要的,都盡數取出,絕不可能有這種藏書之事啊。”
王偃青雖然是看不到這春水的神色,但想來這姑娘也是極為緊張,擺擺手安慰道:“隨口一說罷了,不必如此。”
王偃青話音未落,便聽到幾聲極其輕微的抽泣聲,雖然對方極力忍住,但還是被他聽去了,他目盲多年,聽力早已經變得極為敏銳,再加上原本便是境界不低的修士,哪裏有聽不見的道理。
王偃青獨身一人,一輩子都放在了修行和讀書上,從未想過男女之情,自然不知道該如何去哄姑娘,隻是輕聲開口說道:“你今日回宮時便可收拾行囊,再到宮裏選些書來,明日一早便到這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