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珠大如黃豆的大雨突兀而至,將武寧府燃起的大火無情撲滅。
才慌亂起來的武寧府一下子便安靜下來,無數門人弟子站在雨中,似乎有些疑惑,有些不解。
在最東邊的那座宅子前的空地上,早已經跪滿了十數個弟子,雨珠打在他們身上,很快便將他們的一身打濕。
人人低頭,默不作聲。
在夜色中,其實沒多少人能看清楚,這些弟子其實都是被五花大綁之後扔在這裏的,有些貪生之念的弟子跪在地上一直在磕頭,大部分卻是一臉漠然,等待著接下來的死亡。
這座宅子的大門上方高懸著一塊牌匾,上麵有人寫就“武道無盡頭”幾個大字,那位北海江湖的天下第一人,便常年居住在此,鮮有出門的時候。
今夜的謀劃其實也很簡單,他們先給宅子裏用了許多迷迭香,怕謝淮陰武道修為太過高深,劑量比起來其餘江湖武夫其實要多的多,迷迭香放了之後,便是澆灌桐油在武寧府各處地方。
最後便是一把大火。
原本他們重點照料的便是這座宅子,可誰知道,其餘地方都已經出現火光,可直到那場大雨下起來之前,這座宅子竟然都不曾失火。
原本這座宅子便是他們的首要目標。
在大雨才開始下起來開始,武寧府內便有一眾長老客卿去各大院落帶走了很多弟子,最後五花大綁便扔在了此地,不需要如何審理,人人都知道結果。
秋雨寒骨,但卻更寒人心。
謝淮陰此刻便坐在門內,推開那扇大門,便能一眼看見那些曾經被他視作武寧府未來的弟子,隻是這位江湖上的天下第一,就坐在門內,看著那扇大門,麵無表情。
在他身旁則是一個麵容普通的中年男人,名叫陸江南,生在江南水鄉,隻是不知道為何,年少時候四處遊曆,最後卻不回江南,而在北海定居,陸江南智謀過人,一直在武寧府裏扮演著頭號軍師的角色,不僅被武寧府大小弟子尊崇,更是深得謝淮陰信任。
縱觀這武寧府上下如此多的江湖武夫,恐怕也隻有陸江南能夠不打招呼隨意進出這座宅子。
此刻麵對這一件足以讓謝淮陰痛心疾首的大事,也是陸江南一人陪同。
謝淮陰坐在太師椅上,神情陰暗。
陸江南站在一旁,神情平淡。
一個家,隻要足夠大,也會有人心各異的說法,長房偏房各有所想,各有所求,這一點都不奇怪,但若是身為家主,不製衡好這些事情,便會發生大事。
而武寧府作為北海江湖第一門派,自然是要比普通的什麼家族要複雜的多,門人弟子,長老客卿都需要安置,才能井然有序,不至於落得個短暫鼎盛,便慘然落幕的下場。
以往的那些年裏,武寧府大大小小很多事都是陸江南拿主意,一直處理的很好,從未發生過這般門人弟子竟然膽大到要殺謝淮陰的事情。
因此今日,謝淮陰震怒不已。
若是沒有意外,這門外的一眾弟子,不會有一個人能夠活下來的。
謝淮陰沉默了很久,聽著雨聲掩蓋了很多聲音,最後還是開口了,“為什麼?”
聲音比雨珠打在青瓦上的聲音要更大。
陸江南聽得很清楚,而且也清楚的知道,這就是謝淮陰在問他。
陸江南歎了口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在歎氣之後,迅速抽出腰間的軟劍,片刻之間便一劍刺向謝淮陰的後背,那個地方,要刺穿的便是謝淮陰的心髒。
隻是軟劍向前刺去,距離謝淮陰後背尚且還有一隻手的距離,便不得寸進,片刻之後,軟劍寸寸斷裂,一股磅礴氣機驀然而至。
陸江南倒飛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大雨中。
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瞬間變得臉色煞白,掙紮著爬起來之後,看著謝淮陰的背影,咬牙道:“你果然不是一個純粹的江湖武夫!”
謝淮陰站起身,轉頭看向陸江南,平淡道:“我武寧府百年基業,豈是你這等宵小之輩能夠覆滅的?”
說完這句話,謝淮陰隨手一招,撿起一截碎片,隨手扔出,正好便刺中陸江南心口。
這位武寧府第一智囊,瞬間斃命。
謝淮陰緩慢走回屋子,再出現這院裏的時候,便提了一杆銀槍。
當年北海江湖便有傳言,武寧府少府主謝淮陰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隻是隨著時間推移,那位謝淮陰從少府主變成了府主過後,與人再交手便再沒有拿過兵刃,屬實也是這整個北海江湖,也不曾有人能逼得謝淮陰拿起兵刃。
可今日,這位武寧府主卻是拿出了這杆整整二十年都沒有提過的銀槍,看起來今夜之危,尚未解除。
推開大門。
謝淮陰踏出大門,扭頭看了一眼那塊上麵寫著“武道無盡頭”幾個字的牌匾,手中銀槍一挑,一股磅礴氣機從槍頭迸射而出,激射而出,牌匾瞬間四分五裂。
謝淮陰冷笑道:“武道如何無盡頭?”
拋下這句話,便大步離去,至始至終都沒有看這些跪在此地的弟子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