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太深明事理,且輩的事她一向管得少,隻惋惜道:“你這麼做自然有你的緣故。我也知道你那婆婆是個兩麵三刀的,沒孩子的時候抱怨你生不出孩子,現在她兒子有了門當戶對的新媳婦,她怕是也不在乎你肚子裏這個。”魏太太禁不住脫口道:“你爸爸當年猶豫再三,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把你交給了他,現在……”
歐陽妤攸頓時一愣:“把我交給他?”
怎麼會是猶豫再三?
明明是她和季臨川私自領證,對爸爸那是先斬後奏。她清楚記得,領完證那,她回家睡了個昏暗地,醒來後,看著床頭的結婚證,有些懊惱,季臨川連求婚都省了,像出去喝個下午茶一樣隨意,就把她騙去結了婚。雖然惡意收購後那兩年,她爸爸跟季臨川關係有了緩和,但她仍不確定突然登記結婚,爸爸會不會被氣暈。
而那她和季臨川並排坐在一起,爸爸隻了一句話:三內辦婚禮。
一切出乎意料。她爸爸知道後竟沒有發火,更沒有猶豫,而是倉促地讓季臨川操辦婚禮。
隻見魏太太閃躲的眼神,顯然是一時慌了口,歐陽妤攸猜測難道這其中另有隱情?
不由地叫了聲姑姑,魏太太覺得到了這種地步,兄長也走了,她這婚也離了,也就索性一咬牙告訴了她。
“你爸他是得了病。就在你跟季總結婚前,他在美國查出來的,是骨癌,所以他借著回來祭祖,想把你留在這裏,他要一個人回去做治療。那時美國一家地產公司早就對騰遠虎視眈眈,企圖進行並購,你爸就一直沒敢公開生病的事,怕影響公司人心。”
“他做的治療全是私下進行,知道的人不多,我去美國見他,他那會狀態很差,我跟那個主治醫生溝通過,他年紀大本應該做保守治療,但你爸他堅持做化療,他心急,明知道療程副作用太大,他根本承受不住,可他還是堅持選了那種治療方案。最後那個月,他整個人被病痛折磨得完全變了樣,連脾氣都差得要死。後來他就不讓我再過去,他誰也不想見。”
“攸你大概不知道得了那病有多痛苦,他那會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期,關節腫脹變形,骨頭整整夜的疼,那段時間他連站都站不起來,腿上的皮膚爛成塊,化療後簡直人不像人,躺床上一聲一聲地呻痛,我都快認不出他是誰……所以他才不希望你看到他那個樣子。最後化療沒用了,他又選擇做高風險的手術,走運的話能治好,不走運……就像他,再也沒有醒過來……”
魏太太到這兒已經泣不成聲,看向侄女道:“他不願你跟在他身邊難受,更不讓人在他去世後告訴你這件事。你爸他自從知道自己得了病,第一個擔心的就是你,他他沒法想象萬一他死了,留下你一個人該怎麼辦,所以他想在身體還硬朗的時候看著你結婚,你爸他想了很久才決定把你托付給季總,他是用整個騰遠做了交換,他希望季總能好好照顧你,讓你平平安安,無病無災的過一輩子。”
平平安安……
無病無災的過一輩子。
歐陽妤攸緊攥著被子,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陪伴她長大的爸爸,在她記憶裏永遠是意氣風發的健康模樣,她如何去接受她唯一的至親,最後是被骨痛折磨而死,皮膚潰爛,關節腫脹,人不像人,這些字眼變成的畫麵,她簡直無法想象,她更不能去想……
“攸。”魏太太把滑落的冰袋毛巾從枕頭撿起,重新敷在她額上:“我不該告訴你,你爸爸得對,這件事你永遠不要知道才最好,多一個人傷心有什麼用,你爸爸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