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裏閃著光,那種發亮的眼神到底在期盼什麼,季臨川並不清楚。他隻記得四五年前,在美國他重新追求她時,曾陪她去過迪士尼,夜晚煙火秀,他站在她身旁,看到煙花在她眼裏璀璨絢麗,一簇簇綻放,她歡呼笑著,主動牽他的手,指著空,那時她就是類似這種發亮的眼睛,她告訴他自己這是第一次來迪士尼。他嘲弄她,二十好幾的女人,在美國生活快十年,竟然第一次去,簡直難以置信。
話雖這樣,但她的第一次,對他來總是別有一番意義。季臨川那時輕笑著,暗自做了個決定,先帶她做旋轉木馬,再看遍人間繁華,不管涉世未深,還是心已滄桑,他都想陪著她。
可當幾個月前他不愛了,他輸了,希望她永遠不要再回來,從那時起,一切好像都已經偏離他的掌控,就像他那失控的八年,忘記她和去找她,是一樣難。他要麻痹自己,他要忍受揪心刺痛,他寧可煎熬著,也要一挺過去。
還不夠,她跨出的步子還遠遠不夠,如果不能全身心地擁有,如果她心中仍有間隙,那他情願像這樣,如同墜入無涯地獄般,受盡折磨削皮挫骨,他也要等到那一!等到她不再糊弄他,等她承認那孩子是他的!他不需要任何人來轉達,他要她一字一字出來。
他太想聽她親口告訴他……
他歇斯底裏,瘋狂地渴望著,車輛如快閃鏡頭般極速劃過。
主幹道上投射著路燈光圈,粗壯豆梨樹影擺動。
季臨川驅車回到住處,急速刹車聲刺耳響起,車胎驟然停止。
白色瑪莎拉蒂和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口,老宅司機站在車外,隔著車窗,畢恭畢敬朝他鞠躬:“季先生。”
“嗯。”季臨川麵色土灰,眼底餘有殘存的激蕩,他匆匆下車走去,瞥了眼密碼門,暗暗想道這密碼明定要換了。
玄關處換了鞋,走進客廳,剛下階梯,白瓷杯橫衝而來,碎在他腳邊,清脆響亮,像一記耳光。
季夫人冷著臉未話,殷茵一身訂婚宴上的紅色禮裙,倒先上來攬住他:“回來了。”
季臨川頷首點了點頭,自顧自解開衣扣,望了眼端坐的季夫人,口吻輕鬆道:“這麼晚,女人不睡覺可容易老。”他側臉回看殷茵:“長了皺紋老子可不要你。”
殷茵故作惱意,五指張開,晃晃手背:“我戴上你的戒指,你就是我的人,你敢一句不要試試?”無名指上一顆閃耀的藍寶石,圓形切割,做工一流,梵森專櫃上頂尖的一枚戒指。
季臨川淡淡一笑,沒接話,殷茵話裏藏刀的警告,臉上依然保持著溫笑,她兩隻手臂吊住他脖子,不顧還有個長輩在,聲湊近道:“我今晚陪你。”
“行啊。”他漫不經心點頭。
兩口如此膩歪,季夫人自然不好再待著,一肚子火也不能這樣憋回去,起身看著季臨川:“見你沒徹底昏了頭,還知道回來就行,我先回老宅,等你們結婚就給我搬回去住,這個房子必須賣掉,沒得商量!”
殷茵鬆開他去送季夫人,一邊讚同地點頭,這個房子她也不喜歡,處處都是他那個前妻的東西,她幾次請他一起去看新房,季臨川都興趣缺缺,現在季夫人發了話,果然還是有用。因為季臨川並未有一句話。
“季伯母,慢走啊。”雖訂婚,她還是沒有顯得太心急。倒是季夫人拍拍她的手,親近道:“該叫媽,以後都是一家人,不要太見外。茵啊,累了一,你去歇著吧,讓臨川送送我。”
季夫人抬眼示意季臨川。
……
司機遠遠等在外麵。
車後座。
季夫人道:“不用我,你也知道殷老是什麼身份,你再看看今宴席上哪一個不是位高權重?以前你爸那都是當長輩來敬重他,放眼國內有幾個敢在殷老跟前撒野的,你倒好!酒會上半途離場,不是殷茵替你打掩護,公司出了緊急事,你以為你現在還能瀟灑自在地待在這兒?”
“別忘了,緬甸軍部司令跟殷老是多年摯交,誰不知道那邊一直是軍方把控,有了殷老這個關係,就等於直接跟當局核心建立了聯係。這訂婚不是兒戲,你別給我不當回事!公司現在什麼狀況你比我清楚。你想想,跟殷茵結婚,哪點虧了你?”
季夫人厲色道:“你跟攸離都離了,少再為她昏頭轉向的,大局為重,梵森的翡翠產業如果失利,那股價得一直往下跌,再這樣下去,我幹脆早點去見你爸算了!”
季臨川視線停在車窗外,虛握的手抵在唇邊,神色俊冷,並不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