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奕因為這幾句摸不著頭腦的回答愣了一愣,再看彼蒼時,卻見他已目光炯炯地向自己看來,不僅好似渾不在意自己的冒犯,麵上反還帶著些複雜不明的神色。
“你秉性剛直渾厚,既心正,行止便正,是非自然分明,一行一感用“心”觀之便可,為何要受固化教條所拘?你既起魔道之別,那我隻問一言,你能十分確定魔門中人盡皆凶殘狠毒,而道門中人就個個正大光明麼?“
柏奕整個人被彼蒼的視線所籠罩,漸漸隻覺所有身邊凡塵俗事都已被遠隔於外,世上隻剩下麵前那雙清澈澄然的眼睛,如同蒼之眼,高懸於心穹之上,冷靜而悲憫,直入自己內心深處,將那些長期以來被刻意忽視回避的問題盡數照了出來。
入道這麼些年,柏奕所聽聞過甚至親見過的齷齪之事絕不在少數,甚而有一些背地裏的陰私算計更比魔門中人還要毒辣,令人不齒。
可難道因那些人,那些事,就要喪失對道門的追求和向往麼?
該要遵遁的路在何方?該要堅守求覓的”道“又究竟在何處?
深思著,忽然間就覺得過往很多自己所推崇的光鮮堂皇都經不住推敲,根本不值歸依,一時心中大生彷徨悲苦之福
其實彼蒼對於柏奕印象頗佳,在他看來,像柏奕這種仁厚剛直的人才是九州後人該有的樣子,因而有意成全,在方才的一問一答中,已暗夾了紫府窺真導引之術,使得柏奕不覺間進入了物我兩忘的渾然之境,得了跳出桎梏,返真開悟的機緣。
狄雲誤以為兄長言語開罪了堂上這位不知來自何方的前輩高人,正欲硬著頭皮出言幫忙打圓場遮掩,被彼蒼抬手止住,隻得喏喏退開,忐忑不安地在旁觀望。
廳中保持著怪異的沉默,直到柏奕在獨自沉思中漸漸變了臉色,牙關緊咬,不自禁地渾身顫抖起來。
火候差不多了。
彼蒼將雙目注定柏奕,運起紫府雷音,一聲斷喝:”蠢材!道在心中,心隨身行,分明隨手可得,你還要往何處尋?“
喝聲入耳,柏奕立時如遭雷擊,顫抖不止的身形猛然一凝,雙目圓睜回過神來,眼中已然一片清明,二話不向著彼蒼納頭便拜:”多謝恩師一言點醒,柏奕懂了。“
一旁的狄雲被眼前一連串變化鬧得如墜五裏霧中,隻疑惑地拿眼在彼蒼和兄長身上來回打轉,短短時間之內到底發生了什麼?朝夕相處的兄長好像整個人都與從前不同了,但具體變在哪裏卻又不上來。
彼蒼臉上的神色已柔和下來,安然地受了柏奕三拜:“也罷,以你之秉性,倒也配為我門中人,”著,他手掌一翻,掌中已多出一卷薄如蟬翼的經帛,向柏奕遞去:“我複生時短,身無長物,許多記憶也是殘缺不全,無甚多餘之物能賜予以你,這卷《太古真經》與你心性相合,以後你便改修此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