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龍老鏢頭正在長安分局中靜坐休養。他在船中曾遭九節鞭力道重擊,初時尚未覺有何不妥,然而時日漸進,每逢牽動內息,總覺胸腑間有道怪異凶猛的真氣四處撞擊,周身均如被掏空一般,待要將其壓下,丹田中卻是空空如也。幾次氣血翻湧,煩惡欲嘔,額頭黃豆般的汗珠不斷滾落。
卻聽得門外語聲嘈雜,喝罵之聲大起,又有一清亮的聲音道:“諸位告狀請自尋官府解決,建業鏢局豈是爾等刁民撒野之地?來人,都給我轟出去了!”緊跟著“砰”的一聲房門洞開,崆掌門大踏步而入,眼中好似要噴出火來,不顧禮節,悶著頭在房中不住圈轉,猶自怒道:“這一群沙盜還許不許人有片刻清閑?剛剛盜了城東湯家,今日辰時便又去盜城西朱家,朱家仆役倒來鏢局鬧事,老子可算是受夠了。曹振彥一心巴結那姓江的子,昨夜更是為了討好他,當眾給我難堪!咱們九死一生賣命護鏢,能得著幾兩銀子?龍總鏢頭,那物威力無窮不假,現下可已是你我囊中之物,不若聯手自立為王,滅了各地亂黨,再盡誅清兵!”
他得慷慨激昂,龍老鏢頭卻全未動容,闔眼道:“道長此言差矣。我等既已答允出手相助,盡了自己的本分便是,不作他想。”
崆掌門冷笑道:“你的可比唱的好聽。還有一事令我極是氣不過,那子口口聲聲道為師兄報仇,卻與華山賊關係密切,哼哼,擺明了便是借事端以尋我晦氣!”龍老鏢頭歎道:“那少年不是昆侖一派,他的內功很邪,也不知是什麼路子。”崆掌門追問道:“你見多識廣,能否瞧出些門道?”
龍老鏢頭緩緩搖頭,忽然張眼張開,目光如炬,道:“我且問你一事,昆侖雙俠當真是為你下毒所害麼?”他此時雖已中氣不足,話語聽來卻仍凜然生威。崆掌門微微一怔,不敢與他視線相接,幹笑道:“現下提那不相幹之事作甚?”龍老鏢頭厲聲道:“你若當真行此大違道義之事,老夫便須第一個容你不得!”
崆掌門仰打個哈哈,道:“就憑你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我並不瞎,瞧得出你身受重傷,此刻便是一個孩童也能輕易製你死命。縱觀這建業鏢局,也隻你龍總鏢頭還算成些氣候,待得駕鶴西去,百年基業隻怕就此毀於一旦。非是我危言聳聽,你如好言求我一番,我尚可為你運功療傷,如何?”龍老鏢頭怒道:“你……你……咳咳……”這一下怒火攻心,登時氣息不暢,張口“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
崆掌門驚道:“你怎麼了?”唯恐有詐,伸二指搭上他手腕,適才之語確有危言聳聽之意,龍老鏢頭成名已久,卻也不敢瞧了他,是以手中又暗伏了數招後著。豈料這一搭之下,覺他脈象微弱,倒似全無武功之人,甚是奇怪,不禁“咦”了一聲,問道:“龍總鏢頭,你現下感覺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