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怕是……不長久了。”
外麵的聲音聽得不甚真切,最終那扇門沒再有人跨進來。
箋白躺在床上,他的這幅身體,想來也已經到了極限了,伸出手撤下了眼上的帶子,他一甩手將這黑長的布條扔去了一邊,一雙空洞無神的眸子望著天,隻是他的眼前永遠是一片黑。
這樣的日子,他已經數不清過了多少日了。
如今,總算是要到頭了麼?
雙目被奪走後,他的其他感官依然還在,可惜一身本事卻隨著時間消失。
從來沒有人族能活兩千年之久,他大約是頭一個,可惜這件事情說出去也沒有人回信,而他知道,這件事情他也說不出去。
太醫已經斷言,他的壽命將要走到盡頭了。
其實不用太醫斷言,箋白自己心中也清楚,人的極限不過百年,即便是修煉,也至多是二三百年的活頭,他活了兩千多年了,確切的說是兩千三百二十五年。
被奪取雙目,成了得以窺視天命之人。
隻是他清楚,代價卻遠遠不止是被奪走了雙目。
因為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是他做下的孽,上天在讓他償還這一切。
給了他無比長的壽命,可過了人族的上限,他就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看似一切正常罷了。
他沒了雙目之後,對於聲音格外的敏感,太醫走後,外麵似乎響起了些許悲傷的話語,在這片土地上,他曾經熟悉的人,早就已經變成了一抔黃土,那個為他而悲傷的少女,是他走向死亡的開始。
箋白內心還是高興的,可是有太多太多的原因,都不能從他口中說出去,他被限製著,不能將一切都說出去。
小音塵是個好姑娘,箋白如此想到。
箋白也知道,他壽命將盡是一件好事,這代表著他當初一手早就的噩夢,就要被了解了。
其實他這一輩子,對不起的人還挺多的,世人皆知他是乾瑾的國師大人,是能窺探天命之人,一句語言,就能給乾瑾上下帶來百年祥瑞,是和皇帝同樣尊貴的人。
隻有箋白自己不這樣想。
他躺在床上,似乎還能感知的道小音塵跟小澈的悲傷,其實他很想說,不用悲傷,他的死亡,是好事的開始。
好事的開始……
兩行淚從眼角滑落,如果當初,他沒有做那件事。
兩千年前他沒有做那件事,兩千年後的現在,就不會再一次迎來災難。
是啊,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其實他是最該死的人了。
可是天命之人的身份,限製了他,他說不出這些話,隻能將這些想在心裏,每每看著他們為著這一場災難而努力,他會覺得心在痛。
痛也是好的,這是他該承受的。
這兩千年之間的事情,他幾乎都不怎麼記得了,可是這兩千年前後的事情,他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他清楚的記著,幾年之前,天數有變,拖延了兩千年的事情,近幾年內一定會有一個結果了,而彼時,他看著長大的乾瑾小皇帝才十六歲,他看得出來,雖然他年雖不大,可是卻是天生的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