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從家裏出來,便往她的蕃薯稀粥店去了。到了店裏,看到林前正在忙裏忙外地幹活,她隻能往八仙桌旁邊的凳子坐著。林前見琴音來了,急忙給琴音倒水,像招待客人一樣。
琴音見林前那種畢恭畢敬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說道:“要是我考上大學,這店就全歸你了。”
林前笑著說:“我也是這麼想的。如果你考上大學,這店就歸我了。”
琴音站了起來,挺了挺腰板,笑著問:“那要是考不上呢?”
林前笑嘻嘻地湊了一張臉過來,臉在琴音下巴處,輕聲說:“你這麼冰雪聰明,怎麼會考不上呢?不可能!”
琴音望著林前那種討好自己的、低聲下氣的樣子,心裏覺得可笑。這樣的氛圍,讓她暫時忘記了所有不快樂。
但是,當琴音回到家裏的時候,又不得不麵對妹妹琴美的冷遇。琴美跟家裏的其他人都有說有笑的,就是不跟琴音說話。甚至見到琴音就故意走開。
接下來的幾天裏,琴音的生活也沒有什麼改變,每天依然起早摸黑,農田裏的活幹完了,便往蕃薯稀粥店跑。卻是家裏人顯然有了一些明顯的變化。琴父自從當了人民代表,除了忙家裏的活,有時也往縣城跑,去開會;有時又往別的村莊跑,去調研別人的經驗。琴聲也常常偷偷地往縣城跑,不過他往縣城跑不是開會,而是常常到張妙所在的醫院去,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裏,見上張妙一麵,說上幾句話,表示一下好感,然後回家。
幾天後的早晨,村子裏許多日子沒有吠的狗狗們突然狂吠了起來。小溪裏洗衣服的婦女們,田地裏忙活的人們,都看見公社的一個跑腿到了小山村,大家紛紛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跑腿直接進了村子,進了琴家。當時琴奶奶、琴音和琴美在家,跑腿找到琴音,說縣裏的建材廠招工,琴音被招進廠了,兩天內到廠裏去報到。告知了事項,跑腿便轉身離去。
琴美望著琴音,臉憋得通紅。好幾次想說什麼,張開的嘴巴又閉了回去。
琴奶奶在旁邊聽了跑腿的話,等跑腿走了,喃喃地說:“還真是被招工了。好啊,倆姐妹的,誰去招工不一樣呢?”
琴美顯然不滿意琴奶奶的說法,“哼”了一聲,便跑出門外去了。
琴音怔怔地坐在家裏的八仙桌旁,心裏想著,還真如妹妹所說被招工進廠了,難道辛獻真的直接出麵替自己說情了?她不知道,其實她也不想知道。琴音想,如果真想招工,自己在經濟特區的時候就招工了,何必進這山區裏的一家建材廠呢?自己之所以回來,是要高考,而不是進工廠。琴音帶著這些心事,又無法跟別人說,萬一沒有被錄取呢?一切都還在等待之中,心事重重,靜靜地走出門,往蕃薯稀粥店去了。
琴音到蕃薯稀粥店的時候,林前正在店外頭賣豬肉。他割了一塊五花腩肉遞給琴音:“恭喜你成為工人了。”
琴音懟道:“你果然是消息靈通人士啊,我剛剛收到通知,你這邊就恭喜我了。”
林前微笑著說,“不是我消息靈通,而是剛才公社的跑腿去縣城,經過這裏的時候告訴我的。”
琴音說,“我並不認為進工廠是什麼好事,都不想去。”
林前愕然,忙說:“你傻呀!多少人想進工廠都進不去,你有進廠的機會還賣什麼乖呀?”
琴音回答:“我從省城回來的目標,是要上大學,而不是招工。倘若隻為招工,我又何必回來呢?”
林前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
中午,琴音留在蕃薯稀粥店。而小山村的琴家卻開始熱鬧起來。
琴父、琴母、琴聲、琴美都回到了家,琴母端上了熱騰騰的飯菜,一家人開始坐在八仙桌旁邊吃飯。其實,這時候的琴家,吃的也還是蕃薯稀粥,隻是多幾個自家種的青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