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太歲心裏還在想百年詛咒的事，完全沒有留意到老葛的異常。
葛家莊的百年詛咒，其實就是每隔十年，要從族中挑選一名芳齡女子投入海中，獻祭給海神。
葛家的祖先們相信，當第十個少女投身大海的時候，整個家族都將得到海神的賜福，從此光複門楣，讓葛家莊重現往日興盛。
在太歲看來，這樣的想法當然愚昧至極，但他也明白，這隻不過是葛家人走投無路之下的一場豪賭，當這個家族長期處於覆滅的邊緣，並且無力回的時候，他們隻能將希望寄托於虛幻。
如果不是如今的葛家莊隻剩下老葛祖孫二人，隻怕老葛也下不了破除詛咒的決心。
一想到這些，太歲的臉色就越發凝重。
老葛目睹著太歲的表情變化，心髒都快嚇炸了。
就在這時，太歲突然轉過臉來，將一隻手伸向老葛。
那一下老葛嚇得魂都飛了，腿肚子沒了命地顫。
太歲的手緩緩伸過來，在老葛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回去吧。”
老葛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那裏，麵容扭曲，一動不動。
不是不想動，腿抽筋了！
在太歲和老葛話的時候，少女將大半個身子藏在老葛身後，隻露出一雙眼睛，她怯生生地看著太歲，臉上完全沒了先前的潑辣，反倒是兩腮浮著濃濃的羞紅。
這是她第一次離太歲這麼近，以前老葛怕她做事沒輕重得罪了太歲，一直不讓她接近太歲。
以前她隻聽老葛太歲是如何如何的凶猛，如何如何的駭人，在她的想象裏，太歲肯定是那種滿臉橫肉、絡腮胡子比鋼針還硬的粗礦麵孔。
現在湊近了看，卻發現太歲一點都不嚇人，還挺帥。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長相，幹淨分明的棱角，顯現出雄性特有的美感，但分明的隻是棱角，麵部的線條卻很柔和，又柔而不虛，隱隱散發出一股威風凜凜的氣質。
聽，阿爺給太歲整容的時候，是特意往醜了整的，如果這張臉還是變醜以後的樣子，那以前的太歲……又是什麼樣？
聽太歲是個特別凶狠的人，可一個凶狠的人，笑起來為什麼那麼溫柔？
少女的心思就像一頭受驚的鹿，在林子裏毫無目標地亂竄，怎麼都停不下來。
太歲察覺到少女的目光，便轉過頭來，衝少女笑了笑，驚得少女趕緊將整張臉藏在老葛身後。
過了好大一陣子，老葛才徹底緩過勁兒來，期間太歲一直沒有催促，隻是安靜地等著他，直到他的表情再次鬆弛下來，太歲才衝他笑一笑：“回去吧。”
老葛連忙點點頭，在少女的攙扶下離開海岸。
在這條黑色海岸線和葛家莊之間，是一片由金屬管道和混凝土構築而成的鋼鐵叢林。
要是放在幾十年前，在這裏還能看到匆忙穿梭的工人，大煙囪裏還冒著滾滾白煙，到處都是一片充滿生機的虛假景象。
可是現在，巨大的混凝土建築早已落滿塵埃，所有的金屬管道全部嚴重腐鏽，空氣中隻剩下強烈的鏽腥味兒。
那味道，有點像血腥味兒。
自人類打開“四重空間”的大門至今，三百年過去了，人類文明仿佛要永遠停滯在蒸汽時代和電氣時代的交點上，完全失去了繼續前進的動力。
這三百年間，人類隻醉心於一件事——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