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儲秀宮半夜裏就燈火通明,宮女太監穿著新衣裏裏外外的忙碌著,麗景軒的正殿卻還挺安靜。
王容與已經醒了,床邊的帷帳不曾拉起,此刻穿著寢衣在床上打坐冥想。無慮輕輕的在帳外說,“娘娘,時間好了。”
“嗯。”王容與應道,無慮才和喜桃二人拉起帷帳。外頭兩邊宮女並排站著手裏端著銅盆,毛巾,牙粉等等。
王容與自己洗漱完畢,就站在那攤開手,讓人給她套上一層層的禮服,先穿的不是大禮服,她得先穿著這一套禮服接了皇後冊文金寶玉印,然後回來再換了大禮服前去交泰殿和陛下會麵拜天地。等衣服穿好再安坐在梳妝台前,梳頭的宮女,化妝的宮女都是前幾天試了幾輪才選定的,動作又快又輕柔,能完美領會王容與的意思。
張成端著一碟糯米點心過來。“陛下進食的時候想到娘娘,著小的送一碟點心過來,陛下說糯米抗餓。”
“陛下也這麼早起了?”王容與好奇問,她以為隻有女人要化妝換衣,所以要起的早。
“陛下昨個兒統共也就睡了兩個時辰。”張成說。
王容與聞聽讓無憂去拿一個清涼香來,這個清涼香是她在家自己照著方子做了,薄荷和茉莉的比例按照自己的喜好調了一下配比,沒有那麼濃烈,但是醒神功能依然很好。白色小圓瓷盒,通過鏤空的蓋子裏可以看到裏麵淡綠色的膏體,蓋子上的鏤空是蝴蝶形狀非鏤空的地方也畫著粉彩蝴蝶,小巧精致。
“這是清涼香,我用著正合適,不知道陛下會不會喜歡這個香味。”王容與說。無憂把香盒用荷包裝著,放在張成的端盤上。
朱翊鈞著華服至皇極殿,鳴鞭三聲後,官員開始魚貫入內,再行禮樂,朱翊鈞才升殿禦門安坐,再鳴鞭。
傳製遣英國公張溶充正使持節,大學士張居正等捧製敕皇後冊寶行奉迎禮。
儲秀宮設香案與殿庭之正中,設權置冊寶案於香案之前。冊東寶西。設皇後受冊寶位於冊寶案前。北向設司言司寶二人位於皇後拜位之北、設奉冊寶內官位於冊寶案之南、設讀冊寶內官位於奉冊寶內官之南。內外命婦一按北向東西相向站好,尚儀兩位及司讚內官位於命婦立位之北,東西相向。
待正使到,做樂,王容與緩步至殿外,等站妥,樂止。這是王容與第一次見張居正,垂手直立貌似不在意,卻是用餘光瞄了好幾眼,膚白長須,額發須發有幾縷白色,但是神采奕奕精神極好,眉目可見剛毅,以及慣常大包大攬的霸氣。
王容與跪接冊寶時,除正副使外,所有人都要陪著跪下。
接了冊寶,王容與回殿,正副史回皇極殿複命。
皇極殿上,朱翊鈞諭內閣,朕大婚禮成仰仗兩宮聖母鞠育教訓之恩宜加上尊稱以少伸孝誠卿等擬敕諭禮部遵行。
待奉迎禮禮成張溶等複命陛下各賜銀幣。朱翊鈞退朝,回乾清宮等候吉時,前往交泰殿行禮。
王容與就接冊寶的禮服至慈寧宮,給兩宮聖母皇太後行謝恩禮。再馬不停蹄的回儲秀宮,換上大禮服,王容與之前的妝都還是維持在家中少女似的妝容,等到換上大禮服,王容與讓持妝姑姑將眉目描深拉長,眼尾用胭脂暈染,大紅唇,翠麵隻貼額心,兩頰不貼。
眉眼一換,氣勢十足。尋常的容貌,也是十分的華貴倨傲。
內外命婦及少數官員觀禮,朱翊鈞到殿門站定,王容與這邊下了鳳輦,宮女太監在左右列隊夾道,齊拍巴掌九下,禮樂起,所有人都低著頭,等候皇後走向陛下。
朱翊鈞回頭看迎著陽光走來的王容與,神色肅穆端莊,完全不像初見時那個圓臉的小姑娘,當場說謊被拆穿,晃動的眼珠承載著不安以及竟然這麼寸的情緒,那夜燈市的燈火倒映在她眼眸裏,讓他恍惚想到夏夜偶爾抬頭看到天上的星星。
燦爛奪目。
朱翊鈞笑了,兩人並排而站,王容與退了半個身位,寬大的袖子互相挨著,相同的香味勾勾纏纏一起。
在交泰殿正殿行禮,拜過天地,帝後二人出殿,觀禮人跪拜,三呼大喜,等帝後被迎至寢殿,觀禮人等退出交泰殿。
坐在膈人的床邊,喜嬤嬤聲音嘹亮清脆的念著祝詞,朱翊鈞和王容與就像個人偶似的提著一口氣,按照宮女送上來的東西,在喜嬤嬤的提示下完成各種操作,等到最後合巹酒時,因為知道是最後一個環節,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放鬆肩膀,然後察覺,互視一笑,王容與也不扭捏,用玉杯斟酒一杯遞給朱翊鈞。
朱翊鈞抿了一小口後回遞給王容與,王容與一口飲盡。輪到朱翊鈞斟酒時,遞給王容與抿一口,等到王容與還遞回來,卻不接酒杯,抬著王容與的手腕,就著她的手一飲而盡。
“禮成。”喜嬤嬤歡天喜地的說。然後呼啦啦一下,滿殿的宮女太監都跟著喜嬤嬤走了,留下一對新人在殿內。
王容與小聲問朱翊鈞,“人都走了?”
“並沒走遠,就在殿外。”朱翊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