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闊,粉刷一新的小樓晾曬了幾日,不等新漆完全幹透,清璃便急迫地命人掛了牌匾。
站在窗前,眺望整片西湖的美景,清璃頓覺心情舒暢,卻也莫名地緊張。明明期盼見到那人,卻又怕見到了尷尬,畢竟他們之間又添了一筆債……
今日葉海便要到了,她還沒有想好第一句話應該如何開口。
對著一汪湖水,她試探開口,“恒,你還好嗎?”
不對,他不喜歡她喚他恒,也最是介意她的莫恒,與他共有的那個字。
他曾質問她,“你聲聲喚我恒,到底是在喚我,還是喚你心底的男子?”
如此一想,心頭不禁刺痛。
好吧,不能喚他的名字。
她清了清嗓子,“殿下,別來無恙,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這樣似乎又矯情了。
人家不是來遊玩,是逃來的,還被追殺,舟車勞頓都是逼不得已。
“殿下……九殿下……九……”
清璃思緒就繞城了一團揪扯不開的線團。
邢紮在樓下招呼,“小姐,花坊的人送了您要的花草來。”
“叫他們搬去後院。”
樓閣後麵自帶一處後院,若能擺放上花草,看上去也能多幾分雅趣,少些蕭索。
環繞院子一排小房子,可用來做庫房,存放藥草,也能劃出兩間做丹藥房。
院西側的枯井,正在挖地道,就連著不遠處的別院。日後宇文恒住進去,從地下走,也免得惹人耳目。
這醫館雖然還沒有開起來,至少是邁出了第一步。
歸斯從樓下上來,一身白袍銀發,清雅勝雪,唇角也揚著,他頗為滿意這樣的粉刷,顏色挑選的也漂亮。
在清璃身側站定,他也忍不住欣賞樓前的一汪湖水,注意到她焦躁地揪著帕子,他唇角的笑意愈深。
“葉海今日就到?”
“是!”
“咱們這櫥櫃都沒擺放好,你讓他弄了藥材來,往哪兒放?”
“先放在後院的廂房裏,櫥櫃床榻我還沒選好。”
歸斯不敢恭維地挑眉,“你這是開醫館,還是要布置新婚用的新房呢?”
清璃頓時漲紅了臉兒,“總要選些耐髒的呀……”
歸斯忙抬手製止她,“甭解釋,我知道,你是為了誰。”
清璃赧然挽住他的手臂,撒嬌的輕晃,“師父!”
歸斯搖頭失笑,這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的。他忙抽回手臂,“你那位醋壇子來了,千萬不能由此舉動。”
清璃忙抽回手,“你放心,他恐怕再不會吃醋了,說不準,這會兒還在恨我呢!”
“他若真恨你,何苦來這杭州城?”歸斯打趣一句,左右看了看,“就你一人在這裏麼?今兒怎麼不見莫先生?他那張臉,可是該拆麵具了。”
“瞧我,這幾日盡顧著忙,竟忘了這事兒。”清璃這就朝著窗下大叫,“鹿驍,去找莫先生來,就說有急事。”
“是!”
***
鹿驍去了半個時辰,才尋回莫先生。
不料,莫先生竟是騎馬趕回來的,在馬背上也不肯下,就在樓下嚷道,“小姐有何吩咐?”
清璃俯視著他不情願的樣子,不禁詫異。
這男子自從跟了她,素來對她的話唯命是從,今兒這是怎麼了?
“你忘了,今日要拆掉麵具!”
莫先生抓住馬韁繩,僵了片刻才下馬。該說開的,遲早要說,他不能一直貪心地當著她的莫先生。拆了麵具,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後院小書房內,簡單布置了一桌一椅,一張羅漢榻。
“進來吧!”
清璃領先在前,一手端著小半盆清水,一手推開門,看了眼身後的男子。
“你這當我貼身總管的,竟是比我這主子忙多了,剛才叫你那會兒,你去哪兒了?”
莫先生道,“去了望仙樓,等三位江湖朋友。”
歸斯從後麵跟進來,似笑非笑地打趣一句,“真沒想到,你在杭州城竟還有朋友。”
莫先生沒有辯解,也沒有再多言,麵具取下來,他也省了浪費唇舌。
歸斯隻從桌上坐著,等著清璃忙。
清璃看了眼嶄新的桌案,嗔怒地哭笑不得。
“師父,您這樣坐在桌子上實在……”
“我把椅子讓給你的莫先生,你好給他拆呀。”
她手法利落,賞心悅目,似早就習醫良久,這一點,歸斯頗為滿意。
莫先生見清璃舉起手來碰自己的麵具有些吃力,隻得在椅子上坐下來,微前傾著身子牽就著她。
白嫩的手兒到了眼前,滿袖芬芳,沁入心脾,他就恍惚起來……往事曆曆在目,他忍不住想,如果老九不會來,他這樣陪著她一輩子,未嚐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