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本就僵冷,眼下更僵。
宇文絕天和宇文絕塵相視,忍不住看向他們嫡親的舅父——蘇世雲。
蘇世雲靜冷地無甚波瀾,沉著氣地等看女兒吃癟的反應。
他們兄弟倆自幼便見識過,舅父殺人時,比之生氣,更安靜駭人,因此愈加膽顫——這回,他們要被絕煙害死了。
他們此行帶了一千人,蘇世雲因聽說宇文吉進了林子,特意帶了兩千精銳,不必打,勝負立分。
眾人不約而同地,把視線放在清璃和宇文絕煙身上。
清璃從容不迫地跪著,包裹完好的手兒,撓著愛寵的脖頸,見它享受地貼近自己,忍不住莞爾笑了笑,“姐就喜歡你這蠢蠢的樣子!”
宇文絕煙尷尬地堆著笑,高貴且強大的自尊,被這一句“蠢蠢的樣子”中傷,稀裏嘩啦碎成了一地渣滓。
這賤人哪裏是說豹子蠢,分明是指桑罵槐呢!
宇文絕煙端著良好的涵養,欲言辯駁,卻又心驚膽戰,委實不敢靠近那豹子,也知道蘇世雲不是好惹的。
“都說六小姐不同尋常,果真如此,從前自柴房裏活著出來,已然不易,三皇子那等陰險狡詐之人,也被六小姐馴服成過未婚夫,如今還能馴化如此一頭嗜殺猛獸,著實比妖孽仙魔還厲害百倍!”
蘇世雲聽得暗自失笑。著實沒想到,宇文絕煙如此挑釁,他的寶貝女兒還能沉得住氣。在他麵前那股子桀驁勁兒被那豹子吃了不成,還是當著宇文恒的麵,要裝淑女?!
清璃卻是不屑搭理她。
若宇文絕煙真心大度地感謝幾句,亦或大膽地送她兩個白眼,興許還能得她幾分欽佩。
她之所以欣賞慕容景芙的明目張膽的狠毒,而不喜歡慕容景柔的陰險,便是因為不喜歡如此拐彎抹角的人。
清璃沉靜抬眸睇了宇文絕煙一眼,雖然仍朝著父親跪著,氣勢並未低矮幾分。
“這豹子之於我,如同絕煙郡主之於睿親王,睿親王若非妖孽,我便也不是妖孽了。”
宇文絕煙啞然失笑,“六小姐這是把我比喻成這畜牲麼?”
“它不是畜牲,是我的寶貝愛寵,命叫皇帝,不隻尊貴,且心思坦蕩純善,知恩圖報……難道郡主的心思不坦蕩麼?”
宇文絕煙妝容精致的臉兒,青一陣,白一陣,氣急之下就破了音,“我……我當然坦蕩!但是你把我比喻成這豹子著實過分!”
“郡主坦蕩就好,不過是郡主先把我比喻為妖孽,我才反擊的。”
“蘇清璃,你……你這不是反擊,你是指桑罵槐!”
“郡主多心了,郡主說我是妖孽才是指桑罵槐。”
“你既不是妖孽,何至於自己對號入座?莫不是勾引了別人的未婚夫,心虛了吧?從前九殿下是景芙小姐的未婚夫,如今是我宇文絕煙的未婚夫,六小姐,蘇清璃,你就是個不要臉的妖孽!所幸你早已不是璿璣公主,否則,真真辱沒了皇族的顏麵。”
宇文絕煙自以為勝券在握,卻全然不知,自己的淑女儀態徹底崩塌,而宇文恒正憎惡地盯著她……
“郡主是郡主,且還是要當皇後的,如此字句如針,不知輕重,怕是擔不起皇後之責。睿親王說你端懿莊肅,就暫且將婚期延後,待你做到端懿莊肅,再成婚不遲。”
“殿下?!”宇文絕煙不可置信地看他,又看清璃,再思及剛才自己的一番言辭,頓時慌了手腳,“殿下明鑒,絕煙是為六小姐救了殿下,真心感激她的……”
“你要真想感激我,在此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我瞧著高興了,說不定讓我爹放你們出林子……我若不高興了……”清璃慢條斯理地輕撫著自己愛寵的脖頸,“我們家這皇帝,一大早還沒吃早餐,我看你那兩個弟弟細皮嫩肉,倒是很合它的胃口。”
宇文絕煙頓時成了啞巴。
蘇世雲這才開口,“絕煙,磕吧!明日你們睿親王府還能否後繼有人,就看你了!”
宇文絕煙氣得渾身顫抖,忍不住就想撲上去撕碎了清璃,卻忽然聽到背後傳來賠禮聲。
她不可置信地轉頭,就見自己的兩個弟弟,絕天和絕塵已然跪在蘇世雲的馬前。
“懇請舅父恕罪,是絕煙不知輕重!”
“舅父息怒!外祖母延後了壽宴,就等著迎接清璃表妹回家,想必此時家父家母都到了蘇府,咱們一家人,實在不好在此時傷了和氣。”
蘇世雲似笑非笑地俯視著兩兄弟,“也罷,小女桀驁不馴慣了,實在比不得絕煙郡主如此端莊賢淑,絕煙郡主與九殿下‘定然會’白頭偕老的。”
“借蘇相吉言,我們定會白頭偕老。”宇文絕煙輕蔑地皺著眉頭看他一眼,隨即擺正了姿態,視線落在清璃的發頂上,雙膝跪地,“蘇六小姐,今日我宇文絕煙誠意感激你救下我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