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頓時聽出雲世琰話中有話,不禁格外看他一眼,正見他斜揚唇角,滿眼嘲諷。
隔著紫檀木雕花小圓幾,看了眼身側的高背椅,竟不知何時,已然空了。
她疑惑地環看整個院子,才發現,宇文恒不知何時,被阮宏扶著到了宮廊下,兩人正低低地說著話。
巳時的陽光晴好,湛藍的天仿佛一層色澤純粹的絲絨,映得琉璃金瓦瑩澤輝煌,那瓦簷下的主仆,一個俊豔如魔,一個粉白圓臉,
阮宏說了幾句,忍不住擔心地看她,似生怕被她察覺什麼。
宇文恒對上她的視線,強自揚著唇角,朝她擺了擺手。
看這境況,他們定是在說宸妃甄選宮女,要送來東宮的事。
二十歲的太子爺,至少該有兩個子嗣承歡膝下了,宇文恒若不接納,不知會惹出什麼亂子。
所幸,她還沉浸在皇帝和黑曜石酣戰之後勝利的喜悅中,縱是心頭被這情景和雲世琰的話刺出了血珠兒,也能輕而易舉地強忍下去。
“雲少主誤會了,我沒想天下無敵!”
雲世琰搖頭失笑,“若不求天下無敵,便是屢教不改了。”
清璃伸手喚了自己的皇帝到近前,溫柔摸了摸皇帝毛茸茸的大腦袋,狀似心不在焉地反問,“雲少主,何出此言?我何來的屢教不改?”
“這麼快就忘了?你當真是絕情!”
“絕情?”清璃哭笑不得,佟悅臨和鹿驍總說她善心泛濫,對宇文恒癡情得近乎癡傻,她卻是第一次聽人斥她絕情。
“當初要你嫁我,你不屑,且不屑與我表妹和綠牡丹爭搶,如今輪到宇文恒——那可是你心愛的男子,你也不屑與人爭搶麼?”
爭搶,清璃不是沒有爭搶過,與慕容景芙爭搶了一番,慕容景芙莫名其妙地死了,她卻也並沒有完全得勝,反而落得身敗名裂。
“我不願讓他為難,那些臣子都是效忠於他的,若宇文恒為了我,與他們為敵,得不償失。”
“你這樣不要名分地和他同吃同宿,你可知外麵的人都怎麼看蘇家?虧得你爹娘疼寵你,才由著你,擱在別家,你這樣大逆不道的女兒,恐怕早就被逐出家門了。”
清璃啞口無言。
雲世琰自知管的太多,悻悻看她一眼,卻又怕她一時決定嫁了宇文恒。
“你不想宇文恒為難,他卻不怕你為難。昨日晚膳,家母入宮陪宸妃娘娘用膳,宸妃娘娘選妃似的,精挑細選了十幾位宮女,又從那十幾位中,甄選了五位,都讓宇文恒一一看過了,且點了頭,讓她們入東宮來伺候。”
“……”
雲世琰挪了位子,伸手輕撫皇帝脊背上的獸毛,狀似憐愛又溫和,卻看了眼宮廊下的宇文恒,突然對清璃道,“璃兒,你若現在想與我成婚,我的聘禮定在晚膳之前送到蘇府。”
“雲世琰你瘋了!”就算她不嫁給宇文恒,也不至於饑不擇食地嫁給他呀!她的婚姻,可揮霍不起。
“璃兒,你相信我,隻要我們成婚,你父親麾下的將士們,也定能人手一柄頂尖的長劍。我們成婚後,我定帶你去南方,避開和宇文恒尷尬見麵,南方有最大最圓的南海珍珠,且四季如夏,繁華絢爛……當然,我也會給你母親一筆銀子,相助她重建家國。”
清璃正要開口,雲世琰便突然起身,一改剛才的低沉和小心,突然又爽朗地大聲道,“今天我們家黑曜石輸得有些不快,我先帶它回去了!恒,你先忙。”
清璃恍惚轉頭,就見宇文恒竟一瘸一拐地到了身旁來,她忙起身扶住他的手臂,手卻反被他握緊。
“表哥慢走!”宇文恒看了眼黑曜石,不動聲色地道,“我腿不便,就不送了。”
“你好好歇養就好,改天我再來看你!”雲世琰說著,又對清璃擺了擺手,“好好考慮我的話,璃兒!”
阮宏拿著拂塵疾步跟上雲世琰,送他出門,宇文恒看了眼優雅挪著龐大的身軀,繞到膝前的皇帝,讚賞地拍了拍它的大腦袋,“不枉我給他五百兩銀子。”
“你給誰銀子了?”
“雲世琰。”
“你給他銀子做什麼?”
“我幫咱們皇帝邀請黑曜石過來一戰,雲世琰怕黑曜石受傷,不肯接戰書,我隻得隨戰書送上五百兩藥費,他才帶著黑曜石過來的。”
清璃瞠目結舌,一陣無言。
雲世琰當真史無前例的是厚顏無恥。
帶著寵物來打這一架,混了宇文恒的五百兩銀子,還一臉受害者的樣子,且反過來要撬走宇文恒的女人當新娘。
所幸她沒理會雲世琰,否則,宇文恒這賠了夫人又折銀子,恐怕被史官在史冊上封為——“大周王朝最笨的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