棧橋是木板搭建的,破敗得顫悠悠的,仿佛隨時會崩塌。
木板板縫隙裏,是冷涼的江水,大風刮著,仿佛要把人刮到江裏……
清璃不喜歡這座棧橋,倒不隻是因為它年久失修。
她還記得,去年冬日,慕容景芙追殺她、鹿驍和宇文泰到此處,因中了慕容瑚下得毒,就在這座棧橋上,毒發身亡——那七竅流血的慘狀,清璃記憶猶新,她深知清楚地記得那個位置。
遠遠望著眾人與蘇雅苒說完話,清璃才謹慎地搭著宮女的手上前……
蘇世雲忙迎上她,“璃兒,與雅苒去說說話吧!軍營裏還有事,為父先過去!”
“是!女兒恭送爹,爹路上騎馬慢些!”清璃俯首行禮,恭送父親,抬臉兒時,看了眼緞瑤的神情……
緞瑤一襲酒紅的狐皮鬥篷,內襯的暗紋酒紅錦袍,頭上是金燦燦的王妃頭冠,濃豔的妝容一如這一身行頭,仿佛一身鎧甲,冷得直刺人的眼睛。
清璃見她沉默,便尷尬地也沒與她開口,“對了,爹,祖母沒來嗎?”
“你祖母……她早上天不亮就出城了。”
“祖母出城了?是祭祖嗎?”
“呃……不是祭祖,是去尼姑庵一趟,說是探望一位故人。”
清璃不疑有他。
蘇世雲見緞瑤一句話不與清璃說,心疼地拍了拍清璃的肩,便抓了緞瑤的手,疾步拖著她上了馬車。
清璃隱約隻聽到父親斥責緞瑤一句,“女兒送的禮你也沒少收,你到底要慪氣到何時?”
緞瑤冷聲道,“我沒慪氣,是她自己承認欠了我們的!我讓她好好活著,已然給了她天大的麵子!”
清璃無奈地歎了口氣,見一旁宮女都擔心地看自己,忙道,“本宮沒事!不要去皇上麵前亂講。”
巴圖古麗,趙靈芝,蘇雅琴,蘇佩恩,蘇佩軒,也都魚貫跟在後麵過來,清璃笑納了她們的行禮,見陳惠妍故意行在最後,不禁失笑。
待眾人走遠,陳惠妍才走到清璃麵前,“蘇清璃,你是怕我們雅苒與你爭奪後位才把她遣走的吧!”
“我蘇清璃從來不曾怕過什麼,您多慮了!”
陳惠妍輕蔑嗤笑,“你放心,我們雅苒不是蘇雅媚,雅苒愛的是宇文吉,你就算把她送到宇文恒的床上,恐怕她也不會多看宇文恒一眼!”
“那種蠢事我不會做。以後這樣的話,你也不要再說了!雅苒想走,誰也攔不住!”
“你這是鬧分家呢!送走蘇雅媚,趕走我們雅苒,你祖母還沒死,你就打了這樣可怕的心思,是想把我們都趕走,隻留你母親一人在王爺身邊吧!”
“憑你這腦子能想到這些,也著實不易。不過,你卻是想錯了,我這樣做,都是為雅苒好。我不希望她落落寡歡還要被你羞辱打罵,也希望她不要與我當初和離時一樣,被流言蜚語包圍著。”
清璃說完,見她突然沉默,便泰然淺揚唇角,“倒是你——惠妍側王妃,本宮的懿旨你又忘了吧?你是要本宮再重複一遍,還是要本宮派人直接把你送去刑部、給你定大不敬之罪?!”
陳惠妍怒繃著唇,未敢再還嘴,卻也沒如上次那般宮頸下跪。
她冷哼了一聲,揚著下巴,直追上蘇世雲的馬車,大嚷道,“王爺,您瞧瞧,她就是這樣對待長輩的!”
蘇世雲不耐煩地掀開車簾冷聲道,“回府去,近來城內戒嚴,你們最好哪兒也不要去!”
清璃忍不住轉頭看了眼父親的馬車。果然,京城戒嚴了!
蘇雅苒見清璃上前來,忙上前扶著她,把她帶進船艙內。
“棧橋上太冷,你有孕在身,平日出門,也要多穿些。”
“我身邊少不了人照顧,你不用擔心我。”清璃叫宮女們把帶來的東西都搬上船,“吃得用的都備好了,你路上吃。慕岩昨晚來信,三日後,他便能抵達杭州。”
蘇雅苒眼眶微紅,忙把原準備好的大包袱給清璃放在麵前。
清理打開包袱,翻看過裏麵兩摞小衣裳,竟是每一件都奢華精致又可愛,叫人愛不釋手。
“這些你還是留著,以後和慕岩有孩子會用得著。”
蘇雅苒自嘲苦笑搖頭,“就算有,也不能再用這些,這些都是國公府的人準備的,我看著心裏難過,丟了燒了又可惜。他們對孩子頗慷慨,準備的都是極好的,還是送給你,算我這當姨母的,送給外甥一份禮物吧!我這等尷尬恥辱的身份,將來外甥出生,也是不便再回來的。”
“你若想回來,誰還能攔得住你?我和爹在,蘇府永遠是你的家!”
清璃握住她的手,心裏竟莫名地有些難過。
“雅苒,其實,我從沒想過與你為敵,可我們從前竟敵人一般相互傷害,我也從沒有想過與你和好,現在,我們卻莫名其妙地就是好姐妹……我不敢奢望我們一直如此姐妹親厚,但我期望你心裏惦念著爹和祖母,爹和祖母也一直疼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