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能老實聽著再好不過!”宇文恒卻唯恐她又禍從口出。
自從懷孕,她就時常壓不住火氣,他也被磨礪的心腸堅韌了。他本尊倒是不怕她闖禍,卻就怕她在皇祖母和外人眼裏又落得個“恃寵而驕”的罪名。
“璃兒,一會兒不管皇祖母說什麼,都盡量壓著火氣,凡事有我!”
清璃已然在心裏磨刀霍霍,聽他如此寬慰,她一腔繃著怒頓時偃旗息鼓,對上他溫柔含笑的眼睛,唇角就忍不住要抽筋。
她實在招架不住他那種叫人骨酥肉麻的眼神,自打宇文吉死後,兩人始終別扭,他也鮮少這樣露骨地看她。
“光天化日,皇上還是別對著臣妾放電,一會兒臣妾給皇上麵子便是!”
“放電?閃電那樣的嗎?”鹿驍也忍不住看宇文恒的眼睛,“皇上內力深厚到能用眼神發出電了?”
宇文恒氣結,忙伸手擋開湊過來的鹿驍,快步迎向祖母。
“哎?如果真有這樣的內力,咱們切磋一下啊!”鹿驍見他頭也不回,失笑看向清璃,“皇上那雙眼睛還能如此本事?我怎麼看不到?”
清璃早已繃不住笑,“難怪四長公主說心涼透了,你竟是還沒開竅呢!我說的放電,是眉目傳情!哪有什麼內力!”
鹿驍這才恍然大悟。
“尋常一點眼神兒,竟也能被你解讀成放電,璃兒,是你太自作多情,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剛才宇文恒不過就掃了你一眼。”
“回頭四長公主對你放電,你可要小心了,那是要找你親親的意思!”
“咳——”鹿驍頓時漲紅了臉,忙轉開話題,“一會兒太皇太後叫你回宮,你怎麼辦?你從山林裏帶回那隻豹子,養成了一家親,你從那尼姑庵裏救回這老妖婆,此次怕是來揮刀殺我們全家的。”
“你這不是說太皇太後畜牲不如麼?”
“她若是能勝過畜牲,就不會來這兒了!”
“你小點兒聲,她人老了,耳朵可不背。”清璃忙抱著兒子上前,站到了宇文恒的身後,一起迎接蘇涼玉。
鹿驍歎了口氣,自後跟上去,守在清璃身側,手就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至高無上的太皇太後平日鮮少出宮門,大年三十如此出來一趟,委實不容易,宮女嬤嬤帶了一群,竟是禦醫也帶了兩位。
那一身絳紫色的金紋鳳袍冗長曳地,沉重奢華,仿佛千斤重,蒼老的身軀被罩在下麵,快要支撐不住似的,每一步卻都出奇的平穩踏實,脊背也盡量挺直著,從頭到腳,都藏著一股子不肯屈服於年華老去的倔強。
那花白的頭發還是一如往常般整齊高綰著,點綴著純金的釵簪,一舉一動叮叮當當脆響聲,似掛著一座首飾鋪子在身上。
已然如此隆重的裝扮與排場,這老婦人卻似唯恐不夠震懾四方,特地撐了一柄沉重的龍首拐杖,一步一挪間,那拐杖便發出當——當——當的聲響,仿佛要敲碎誰的骨頭。
待那龍首拐杖在近前一落地,宇文恒,清璃,鹿驍三人整齊地跪地行禮。
不出清璃所料,縱是她懷中抱著兒子,蘇涼玉也極是符合邏輯地無視了他們的跪禮,沒有讓他們起身。
地上的寒氣就穿透了錦袍衣褲,直襲膝蓋……
清璃忍不住挪了挪膝蓋,宇文恒亦是揪著心,關切地轉頭看她一眼。
醫書上可是寫的明白,女子剛出滿月,極是不易勞累,更不易碰觸冰寒之物,若是落下什麼病根,怕是一輩子也難痊愈。
“皇祖母,您還是先讓皇後站起來吧!梵兒剛出滿月,璃兒平日照顧孩子極是辛苦……”
“皇帝,你且說,哀家是不是你與蘇清璃的祖母?”
宇文恒心頭一沉,不知她是何意。“是!您當然是。”
“皇帝這幾日不在,蘇清璃身為皇後,不守宮規,私自出宮,晨昏定省更是一日不曾放在心上,哀家罰她跪上一時半刻,竟也不行麼?”
清璃壓下的火氣,蹭——一下就飛躥出頭頂兩丈高。
宇文恒忙道,“皇祖母,您要罰,朕替她跪著!她身子本就弱,實在受不住這樣的重罰!”
“重罰?你這是還糊裏糊塗地寵著她呢?!”蘇涼玉說著,環看整座軍營,“怎麼著?為了讓皇後住進來,禦平王這是把軍營裏的人都遣散了?”
鹿驍忙道,“太皇太後誤會了,正值年關,軍隊歇假,士兵們都回去與家人團聚了。”
“哀家倒是差點忘了,世雲治軍有方,愛兵如子,素來過年過節從不虧待他們。隻可惜,世雲政績顯赫,卻得了個飛揚跋扈的女兒,誣陷皇帝,中傷長嫂且見死不救,如今更是目無尊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