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窗透初曉,他會悄悄地坐起身來,欣賞她安然熟睡的樣子,總會不經意間捧起她那隻受過傷的左手,油然而生疼惜之意。蜮兒不止一次對他講起這傷疤:“你曾說我們一起去後山冒險的第二天遇見了野狼,我的左手被咬傷過……你瞧,這傷疤到現在還沒有愈合,從我記事時便有。”唉,可知當日你被狼咬傷暈倒,我曾心驚膽戰失魂落魄。
而每一個出行遨遊的好日子,一邊尋訪附近mi失在天地間的山川,一邊他會自然而然地跟她繼續講述他們的往事、他們的感情基礎。那時年紀都還太小,無非是些充滿童趣的瑣事,牧馬放羊、捉魚mo蝦、拾麥穗、還“修建”過一條能蓄水的小渠,不知現在還存不存在,“改天,便與你一同回去看看。”他也不止一次對蜮兒說。他們的家鄉,因為藏匿於群山深處,如今未必有路可循。
“妾發初覆額,折huā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chuángnong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她讀著一行行舊詩,一次次都讀得淚如雨下。每當這時,他都深情凝視著她臉頰,打心底裏發誓一生一世對她好。欠了yu兒的,要千倍萬倍地補償她。
yu兒,一切漂泊,都是為家族的尊嚴,但江湖夜雨已十年,你才是我心頭從來不肯滅去的燈……
夕陽在西方一隅被雲吞沒,樹幹間反shè出陽光的一片淡黃。
她在樹蔭下捧著一首陳詞在看,滿心等待著他去鄰近的集鎮沽酒回來。
願愛荒煙蔓草……
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用抬頭,便知是誰,從前,蜮兒隻會為了他對別人采取防備,如今,一見到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將劍提在手中,緊握。
東方雨,當天是他,害自己生死一線,害獨孤渾身浴血。
蜮兒一時間不知是喜是悲,親情?愛情?原來最牢靠的東西最是不堅牢。
“蜮兒,你聽我說。”他比以往憔悴,更比以往蒼老,眼中布滿血絲。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說。”蜮兒冷冷站起身來,攝魂斬隨時候命。
“我沒有想過要殺你,那天……完全是柳峻他自作主張……那天,我真的是想將蜮兒帶回去。”東方雨老淚縱橫,數次語塞。
“又怎樣?帶回去之後,我會是什麼下場?!”蜮兒噙淚質問。
“如此這般……倒也好了……”東方雨看了這新修葺的茅屋一眼,又環視了四麵八方的山水風雲,歎了口氣,“若然你下定決心,為父也不便勉強。從此你與他,便好好地隱居於此吧……”說罷,轉身便走,既悲傷又欣慰,步履蹣跚,老態龍鍾。
“義父。”卻聽蜮兒抽噎著在他身後對他跪下。
“蜮兒?”他一驚回頭。
“蜮兒錯怪了義父……”她乖巧的神情,宛如他第一次看見她時。
“好孩子!”他大喜過望。
“但縱然如此,也改變不了蜮兒的心意。義父,請恕蜮兒不孝,蜮兒已經決定,留在獨孤身邊!”蜮兒眸子裏滿溢淚水。
“為……為什麼?”東方雨一驚顫聲。
“蜮兒從前一心為了義父,是因為沒有人能像義父對蜮兒那般好,蜮兒將要一心為獨孤,是因為蜮兒自己動心。”
“也罷,也罷,義父本是過來人。”東方雨苦歎一聲,“如他那般男子,自是世間難得……能將你都打動,卻真獨一無二。”
“是啊,蜮兒喜歡他!哪怕不知道未來在哪裏,也模糊了過去的記憶,但隻求順了自己的心,不能有一點遺憾。”蜮兒堅定抬頭。
“然則……你清清楚楚知道,你……你到底是不是他口中所說的yu兒!”東方雨這一句雖然低聲,卻震耳yu聾,貫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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