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轅輕聲:“梁晉與楚風月有隙,自是不會認她。她的這群手下,完全是世態炎涼、見風使舵的鼠輩罷了。”
“那麼,這楚將軍呢?”祝孟嚐回看楚風月一眼,頓覺人生無常,“世事無常啊,從前那麼威風的一個人,一夜間就……”
人群儼然散了,三人也往回路走,徐轅拍拍祝孟嚐的肩說,“好了,心狠手辣的女子,落得個這種下場,還算是比較幸運了。”歎了口氣,不經意間回頭一眼,那楚風月正昏昏沉沉,歪斜向前走了幾步,卻又渾噩著停在原地。徐轅油然而生一股憐惜,再往回一眼,她已被人群衝開,狼狽不堪。
楊宋賢一邊走一邊內心沉重:“難道任由她自生自滅?天驕,她傷成這般……要不,咱們把她帶回去?”
徐轅一愣:“將一個敵將,帶入我們的軍營?”不由得蹙眉沉思。宋賢道:“敵人少了個主將在我們軍營,對敵人的軍心不也是一種打擊?”祝孟嚐讚成,連連稱是。徐轅低聲:“然而我們的軍營裏,就多了個敵將。並且金人們詭計多端,是真是假還須斟酌。”“是真是假,讓樊井和闌珊兩位神醫一看就知道。”楊宋賢說。“也罷。”徐轅終於點頭。
宋賢喜道:“我就知道縱使天驕也有惻隱,不會見死不救,我立刻帶她過來。”
徐轅一愣,看宋賢往楚風月的方向走,笑:“能像宋賢這般俠義心腸的,著實已經不多……然而,救她即是養虎貽患,日後還不知會禍害幾多人。”
“我隻知,死生麵前人人平等。”楊宋賢頓了頓,說。
徐轅眼光掠過楚風月絕美的麵龐,容貌依舊,卻真的少了凝重、多了絲惶恐,直覺,她是真的傷重將死,心歎,如果她不是金朝的將領,而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那會多麼合適……
不合適,身份與容貌的不合適,不僅在她,也在那心存大誌的玉澤,還在許許多多的人身上。
“風月當真被宋將重傷擄走?!”聞訊之際,紇石烈桓端驚詫不已。
“沒錯。”梁晉冷道。
“所以師兄竟任她生死不卜?!”紇石烈桓端慍怒。
“一個被打成廢人的女流之輩,已經沒有能力幫師弟你效力。不如由我取而代之。”梁晉扭曲地笑,“況且在戰場之上,她也曾將我棄之不顧。”
紇石烈桓端皺緊了眉,揮手任他下去了。獨自佇立於庭前,靜默許久,一聲歎息:“風月,待這一戰險情過去,師兄即便翻遍宋營,也定將你尋救回來!”
“她是中了一種很厲害的寒毒。‘夜寒罌粟’。”葉闌珊看楚風月睡熟,轉頭向徐轅、宋賢解釋,“若半個時辰不服解藥,這種毒就會發作。最先毒啞了嗓子、毒聾了耳朵、毒傷了神智……而一旦這條黑色蔓延到掌心,就是她的斃命之時。”抬起她手掌來,徐轅看見這黑線離掌心還有段距離,但衝著蔓延之速,也可見楚風月命不久矣——
昨夜,楚風月見林美材那般強悍,怎可能不發出最厲害的寒毒?卻沒想到,自食其果。
“可有救她性命的方法?”徐轅問。
“她的同門,理應有之。”闌珊道。
“她的同門,卻都不要她了。”祝孟嚐歎梁晉卑鄙。
“隻要有就好,我們可以奪。”楊宋賢總是抱存希望。
“到底能不能救,就看她的造化了。”葉闌珊略帶憐憫,“這位楚將軍,怕隻剩下半個月的命。”
“這半個月,我們會盡力給她續命。”樊井點頭,道,“然而建議天驕,還是不要將她放在軍營重地。”
“說的是,這是我最大的顧慮。”徐轅點頭,“我會找個尋常農家,暫且安置了她。”
“那是再好不過。”樊井點頭,看阡吟也進得帳來,“主公。”
“若是能感化她為宋將,倒也好了。”這時葉闌珊又看了楚風月一眼。
“這好像不大可能。哈哈!”祝孟嚐笑,“說實話,我突然發現,其實這楚風月真是個燙手山芋,咱們幹了件麻煩事啊!唉,怪就怪咱們好心,看著個大姑娘家孤零零的、於心不忍!”
“幾位做得很對啊!如果是我見到了,也一定會帶她回來的,誰沒有落難的時候呢。”吟兒說時,一掌拍在徐轅背上,“天驕開竅了,難得一次通情達理!”
“……”眾人眼看著天驕被此人說開竅了,汗顏。
“哎……”吟兒拍完天驕就遭報應了,右手握住左腕,似有點疼,沒藏得住。
“怎麼了?”林阡關心捏起她手。
“別!”吟兒似要縮回,卻沒回得去,林阡乍見她腕上有道淺細如勒痕的印跡,一驚:“這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印子,莫名其妙就現在了手腕上。”吟兒嘟囔著,低下頭,嬌羞。她不想他碰到她的腕,純粹是因為不想他現在就切她的脈——才兩個月,太早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