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宋就不會侵略和欺淩?”林陌將她打斷。
“不會。”她想都不想,斬釘截鐵,逼視著他,“例外隻是少數,你應比我更懂。”
“宋是禮儀之邦,但八十年過去,金也早就是了,隻是你未發現而已。”林陌說著自己這些天來的見聞。
“八十年過去、金的變化,不正證明了它可以被宋融合?”吟兒據理力爭。
“被宋融合後的金,反向融宋又有什麼問題?它們本就快要一體。”他借力打力,“要先天下太平才能談共融,那既是南宋聯盟之本,為何就不能先退一步勾銷此戰?剛好林阡他瘋瘋癲癲下落不明?”
“不行,必須你們退。林阡他瘋瘋癲癲,你們捫心自問,不是你們的不依不饒引起?到底該誰放棄和勾銷?!”她當然對於以宋融金的主張寸土不讓,真想不到,更激烈的談判竟在這裏等著,“秦川宇,你生在短刀穀,長在建康城,明知道蜀口和淮南遭到金軍多少擄掠,你又是因何遺忘了過去的家國恥辱?”
“你別忘了,我是因為先被抽除了家國,才隻能談天下的。”林陌一笑哀絕。
“我罪,我認,你錯,你改嗎?!”她氣急敗壞,環慶婚宴是她對不起他,但私情不是他犯下滔天大錯的理由。
“非要像個孩子,凡事爭個對錯?少攥拳,溫柔點。”他說時竟帶著林阡的口吻,隻差沒有像林阡那樣打開她的拳,“在我眼中,金即是宋,宋即是金,唯一區別隻是:宋盟是邪惡的,林阡是該死的……”
她一驚而自覺受辱,本能後退了一步,再聽到林阡受辱更加不忿,冷冷丟給他一句:“告辭!”便硬生生地放棄了交流。
不知何時夜幕已徹底降臨,不該亮的死亡之穀也萬帳燈火。
不歡而散,她一步步失魂落魄地往北去,為了能看得清晰而不得不擎起火把。
幾步外的前方亂石旁卻站著一個不太熟的黑衫女子,似乎在這裏站很久就是為了等她,遍體鱗傷,所以談不上對她有威脅。越走越近,吟兒發現她目光撲朔,竟連一絲半點的敵意都沒有。
“怎麼了?曼陀羅姑娘?”她一愣,按理說這個剛被移交的戰俘應該很恨她才對。
“盟主,好不容易能與你單獨相見,我想同你談談有關駙馬的事。”曼陀羅臉色蒼白,氣息還聽得見紊亂。
“有什麼好談?”她覺得奇怪,我跟林陌已勢成水火,你曼陀羅也不是林陌什麼人吧。
“這麼多夠嗎……”曼陀羅誤以為吟兒趕時間,急忙從身上摸出幾個奇珍異寶。
“這怎麼好意思……”吟兒忽然記起來曼陀羅對林陌情深義重,一邊收下一邊查驗,“長話短說吧。”
“我不忍再見到駙馬念‘茫然不悟身何處’,他今次帶兵打自己的故鄉心裏一定很痛苦……”曼陀羅目中盡然淒苦。
吟兒立馬把手裏東西塞了回去,冷笑:“所以?做過了還想再立個牌坊?你可知這幾個月在他刀下死傷的昔日戰友和麾下有多少!”
“不,我知道他早已不介意自己在宋盟心中的聲名,也並不希望這世上還有哪個宋人能寬恕他。而且在我看來,他是沒錯的,並不需要誰寬恕。”曼陀羅繼續以憐惜的語氣。
“這倒奇了!他自認為沒錯,你也能理解他,不就夠了?攔我作甚?!”她其實能理解曼陀羅對林陌的一片癡心,可是還蹊蹺曼陀羅為什麼硬是要攔住她。
“他……並不需要我的理解。我走不進他的心,也給不了他有用的支持。”曼陀羅眼圈微紅,“戰地裏,扶風公主不在。我希望多一個人站在他身邊安慰他,那個人最好是他心上的人,可他心上向來都走不進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