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4章 天河倒灌,星月逆行(1)(1 / 2)

比武功更可怕的是人心,比外敵更危險的是內鬼。

所以,盡管從泰安到泗水的整整一條路都塞滿了金軍屍體,沂蒙義軍仍然有人對橫掃萬敵的林阡保持質疑,更有甚者在李全黨羽的攛掇下對初來乍到的他大膽發聲:“去年秋天的鄧唐之敗,吳當家是你林阡串謀金軍所害?!”

紅襖寨五當家,吳越。那是多年來除楊鞍林阡之外山東義軍最強的人心維係,無獨有偶也曾是楊鞍林阡之間最穩的信任橋梁。他的死,本身就不利於林楊二人的隔閡破冰,竟然更被宵小們構陷為“與林阡有關”從而成了林阡和楊鞍疏離的緣由……

雖然諸多謠言在襄陽圍城時期就早已被捏造和傳播,但由於那段時間宋盟和曹王府的交戰過於激烈,林阡直到伏羌城寒澤葉戰死才知其影響之惡劣。可惜他才剛引起重視,就因為“暴死失蹤”而錯過最佳幹預機會;重返盟軍後,蜀口、隴右等地又激戰連連,林阡對山東分身乏術直到今時今日……

眼下,有一成左右的紅襖寨寨眾,雖還以“抗金”為宗旨,卻隨李全離開泰安到沂蒙投靠石矽,其中不乏元凶王爺的內線深植,但也有一部分人是淳樸善良、不圖名利地反林阡,究其根本,正因他們堅信著山東之亂最開始時楊鞍對林阡的負麵評價——說到底,還是怪林阡來太晚。泰安之戰落幕後的此刻,石矽作為沂蒙一帶的號召力最強,當仁不讓地成了這群李全黨羽的新載體。

“請盟王到平邑議事。”七月初十,石矽聽聞林阡曾到蒙陰見過杜華,便差人向彼處送信,要求翌日晚間會麵。

“什麼‘議事’,鴻門宴吧!”杜華收信後便對魚秀穎說他也要去,“盟軍主力都在泰安,無論我能否出力,都不能任主公單刀赴會。”

說來感動,主公今次順路到蒙陰,竟沒忘記給他帶床弩。總令杜華想起,兩年前敵強我弱的山東之戰裏、他跟隨主母緊急撤離時,依照她的號令要燒毀己方床弩,當時他舍不得、愣了很久,主母勸他“杜當家,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聽著敵人的馬蹄聲漸行漸近、狠下心來:“此時不毀,這東西會掉轉頭來殺咱們!”他淚濕前襟的樣子,主母原來一直盯著、記在心裏……

此番主公路過蒙陰,告訴他,這兩年主母隻要一有機會就會提醒:“我答應杜華,毀棄的床弩,要還給他一大批,你可別忘了。”主公也沒忘記,這不,主公自己都快被謠言拖進泥沼了,還不忘給他一個小小的杜華兌現諾言。雖然主公現在沒跟杜華在一起,杜華也主動地要去平邑助陣。

平邑,這片山川,也很熟悉吧,策馬飛馳,時光如在肩旁倒流——當年盟軍和金軍死戰,向清風、楊致禮等將軍均是犧牲在此。如今,竟諷刺到要用來發動內亂。

沂蒙周邊的四大地頭蛇:石矽,應是立場鮮明地反林阡,這一點,在楊鞍還活著的時候就是路人皆知;裴淵,從很久以前就因為救命之恩而以石矽馬首是瞻;時青、夏全,一來兩年前才與紅襖寨合並,說話的分量夠不上,二來,他們看上去也並不是那種堅決信任主公、會為了主公仗義執言的人,尤其時青,出了名的被害妄想——隻因為父親被母親的奸(諧)夫所殺,時青從小到大連親人走到麵前端茶遞水都提防,這種人會對主公死心塌地?

杜華越想越揪心,不得不為主公捏了把汗,他怕主公腦力跟不上,高估了那群人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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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敵的林阡也會把四成贏麵讓給旁人、也會麵對“吳越之死”的質問答不上來、也會讓杜華等人擔心不已決意為他分攤風險?

會,有兩個人,能讓林阡瞬間從上風落到劣勢:段亦心,莫非——段亦心是否金國奸細?莫非是否變節宋諜?鄧唐之戰他倆有否聯手?是有意聯手還是無意聯手?

借此二人之力,秦州柏樹林的那場前戲裏,由戰狼催生、李全助長了總計四層漸次遞進的陰謀論。

第一層:時任驚鯢的莫非臨陣脫逃,其後被程淩霄從海上升明月中逐出。這指向了是莫非失責害死吳越,林阡卻一直“包庇”罪魁禍首——這是楊鞍比較相信的一種可能性。言論裏的林阡不至於卑鄙,卻也難免使注重兄弟情的楊鞍與他產生裂痕。

第二層:彼時在曹王府深受器重的黃鶴去,原來和莫非是父子關係,更是海上升明月的線人。這指向了林阡故意挑起金軍內鬥卻因“無能”而不慎害死吳越——這是那日戰狼放任黃鶴去給郝定石矽通風報信的初衷、是戰狼起先最希望紅襖寨寨眾相信的一種可能性,也確實構成了楊鞍這個老好人之外大部分不信林阡之人的預設立場,更是石矽當場就決定離開林阡回山東的根因。但在徐轅來到山東和李全數度鬥智鬥勇後,這些寨眾,有的稍有轉圜、去了第一層,有的卻愈發排斥、去了第三層。

第三層:當初還是豫王府第五的段亦心竟也是林阡的自己人。這疊加在黃鶴去和莫非關係的基礎上,指向了林阡在那一仗布局縝密並不存在無能,因此林阡是一邊挑起金軍內鬥,一邊“授意”宋軍戰敗、意圖對紅襖寨施恩,卻弄巧成拙不慎害死了吳越——這是李全等人目前一口咬定的可能性,輿論裏的林阡沽名釣譽、弄權耍謀、齷齪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