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遲玉你家也太大了吧!”
林妧踩著拖鞋行走在客廳裏, 腳上的兩隻小貓晃來晃去, 露出少女纖細的腳踝:“一個人住的話, 晚上會不會害怕?”
這句話隱隱約約帶了點調笑般的暗示意味, 遲玉似乎沒聽懂, 很認真地回:“會啊。”
林妧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 有些詫異地扭頭看他, 後者懶洋洋勾起嘴角,別有深意地繼續補充:“畢竟一個人在家真的很危險,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遇到恐怖的超自然現象。比如半夜醒來發現身邊躺著個陌生人、低頭洗頭發時察覺不到其實有個東西一直站在身後、照鏡子發現鏡麵裏的人和自己動作不一樣……你也是獨居在大房子裏, 千萬要小心。”
原來是想反將一軍,用這個話題來嚇唬她。
林妧噗嗤笑出聲,把沙發上的熊貓玩偶丟過去:“我才不怕呢, 幼稚。”
自從惡魔的力量消失, 遲玉便得以離開地下六層。要想徹底回歸正常人類生活,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找個合適的地方住下。
他父母在執行特遣隊的任務時意外身亡, 留下一棟頗為雅致的別墅房產, 在遲玉被關進地下六層後, 一直處於空無一人的閑置狀態。
他身邊沒有可以托付的親人, 過了這麼幾年, 房子本應該灰塵遍布、無處下腳,好在江照年實在熱心腸,即使知道這孩子很可能一輩子都
回不來, 也還是每過一段時間就會雇傭鍾點工前來清掃。
房屋清理的工作在他殉職後停了下來, 幾個月後的今天再推門而入,雖然家具都積了層薄薄灰塵,但總歸好過不聞不問地塵封許多年。
遲玉在早上聘用了保潔公司的人前來清潔,期間被林妧拉著去商場買了不少新家具。
這會兒房間已經大致清理完畢,家具還沒被送過來,整棟屋子看上去整潔如新,陽光從落地窗投射而入,與窗邊樹影彼此交映,猶如躍動的精靈,從角落晃悠到牆頂。
無論如何,總算是有了點人氣。
“讓我看看,從收容所裏帶回來的東西——”
陽台上規規矩矩放著個紙箱,裏麵裝滿了遲玉在地下六層生活時的用品。她一邊整理分類,一邊勾起嘴角笑:“《談判學》、《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尋找薛定諤的貓》……遲玉,你整天都在看些什麼書啊。”
“在房間待著無聊,隻能靠看書解悶。”
遲玉倒了杯溫水,正想上前遞給她,卻發現林妧神色一滯,意味不明地挑起眉頭。他心有所感,匆匆低下視線,看清了小姑娘手裏拿著的東西。
那同樣是一本書。
與其它能明顯看出歲月痕跡的書頁不同,這本書仍然是嶄新的模樣,應該剛購入不久。幹淨的封麵保存良好,一眼就能看見白紙黑字八個大字:《如何征服美麗少女》。
遲玉沒說話,瞬間紅了臉。
林
妧沒忍住,噗嗤笑出聲:“遲玉小同學,是想征服哪家女孩的心呀?”
“別鬧。”
他把杯子塞給她,繃著臉搶過那本《如何征服美麗少女》,遲疑半晌低低出聲:“這本書,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哇,說甜言蜜語於無形,看來的確學到了。
林妧抿唇忍住笑,本來想再調侃他一下,沒想到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家具公司備好了他倆一起選購的七七八八的家具,這會兒特意上門來送貨。
“我去看看。”
遲玉摸摸她腦袋:“你留在這裏好好休息,如果覺得無聊,可以看看我的書。”
林妧真想敲他腦袋:“看那些奇奇怪怪的心理學和量子力學,絕對會更加心力憔悴啦。”
遲玉輕笑一聲轉身離開,眼看少年人纖瘦的背影慢慢淡出視線,她興致盎然地喝了口溫水,把目光聚集在紙箱裏。
箱子裏東西很少,絕大部分是被整理好的書籍。毛巾牙刷一類的日常用品都沒帶回來,由於他不時會遭到力量反噬,導致衣服被血液浸濕,收容所提供的衣物也就自然不會太過精致,屬於丟掉也不會心疼的類型。
原來在那間不見天日的小房子裏,遲玉就是這樣度過一天又一天的——這些被翻得泛黃的書籍,幾乎是他那幾年的整個世界。
她把茶杯放在旁邊,繼續小心翼翼地替他分類整理,在瞥見其中一本的封麵時,露出幾分玩味的笑意。
一個黑色
封皮的筆記本,看起來被翻開過許多次。林妧對這本子有印象,在她和遲玉關係還不太熟悉的時候,某天去為他送甜點時,曾經無意看見這上麵摘抄的土味情話語錄。
一想到那時的遲玉冷著臉,神情陰戾又一本正經地坐在桌旁,一筆一劃把那些幼稚得不行的句子記在筆記本上——
簡直可愛得心都要化掉。
她瞬間被勾起了興趣,帶著想要捉弄他的心理將其打開。然而筆記本的第一頁完完整整呈現在眼前,卻並不是想象中的土味情話。
那上麵用規整漂亮的楷體字,認認真真寫著日記。
【6月13日:
今天林妧打開了我的房門。
為了她,我想記下這篇日記。等以後再也見不到她,看看日記或許能開心一些。
她長高了一些,性格似乎也變得開朗許多,說話時總是帶著笑。可惜我的模樣實在上不了台麵,滿屋子的血一定嚇到了她。
林妧好奇地詢問我身份,用的是完完全全看待陌生人的目光。如果說出真相,隻會讓她陷入無止境的自責,因此我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裝作與她第一回見麵的模樣。
況且,我不想用這副殘破的身體麵對她,也不想讓她知道,“秦昭”成了個可怕的怪物。
想告訴她布丁很甜,話到嘴邊卻變成“我困了”,一句再直白不過的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