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向林來醫院的時候,顧芷初已經起來了,正在整理東西。
“向林哥,你來了,”顧芷初回頭看見許向林,笑了笑,“我今天想出院了。”
顧芷初的臉色有些蒼白,透著些疲憊,但是聲音卻充滿活力。
“芷初,”許向林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怎麼昨天陸慕封剛剛見過顧芷初,芷初今天就說要出院,而且……看起來好像已經走出來了?
顧芷初聽了這話,怪異地看了許向林一眼,好笑道:“怎麼回事啊,向林哥?我怎麼會有事?”
顧芷初很快就把東西打包好了,“走吧,我們去辦理出院手續。”
許向林還沒弄清楚是怎麼會是,就被顧芷初拉著往前走,一頭霧水地看著顧芷初熟練地走完了出院流程。
等回到家時,許向林才反應過來。
顧芷初興衝衝地往自己的房間走,一邊歡快地說道,“我在醫院住了太久了,都忘記家裏是什麼樣子了!”
顧芷初把東西放在地上,關上房門,“我先換下衣服!”
許向林澀聲答道:“好。”
不管怎麼樣,顧芷初現在開開心心的就很好。
顧芷初換了一套休閑的衣服出來吃飯,但沒吃幾口就說飽了要去睡一會兒。
顧芷初一關上門,就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來。
她剛才一直都在假裝,假裝自己已經好了,可是沒有一頓飯的功夫,她就發現自己不行。
她根本騙不了自己。
第一天,顧芷初假裝自己很快樂,忘記了一切。
第二天,顧芷初決定正常地去上班,和孩子們相處的時候忘記了自己在假裝。
第三天,星期五了,顧芷初卻覺得好像自己連續上了一個月的班那麼累。
第四天,顧芷初帶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去上班,沒有心思帶著小朋友玩了。
第五天,顧芷初休息,一個人跑到江邊去聽江水聲,就這樣坐了一天。
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
顧芷初好像真的把陸慕封忘記了,仿佛那一個多月的甜蜜隻不過是一場漫長的夢罷了。
然後有一天放學,一個小朋友問她:“顧老師,你的男朋友怎麼不來了呀?”
一瞬間,顧芷初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扯開了遮羞布一樣,她的眼淚迫不及待地就湧了出來。
是啊,她的男朋友呢?
小朋友被顧芷初的樣子嚇到了,呆愣楞地站住不敢動彈。
顧芷初突然感覺渾身力氣都被抽走了,她想回家,想把自己包裹起來,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如果這樣就能忘記陸慕封,就好了。
可是她不能。
原來她一直都深愛著陸慕封,她欺騙了自己整整三個月。
她熬了三個月,沒能把她和陸慕封的一切熬成糖漿,反而它們越來越稠,越來越苦,變成一顆誅心的蛇膽,停留在顧芷初心口。
太苦了,但是她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顧芷初試圖逃避,但是她反而越陷越深。
她不想再這樣了。
她累了。
顧芷初下班後去原來的小販那裏買菜,就在幾個月前,陸慕封站在那裏找到了她。
沿著買菜的路回家,陸慕封曾經每天一手提菜,一手牽著顧芷初的手,慢慢走回去。
街頭的咖啡店裏,他們隔個周末就會去坐一坐,陸慕封用電腦工作,顧芷初在陸慕封身邊看著他,陸慕封被看得不自在了,就扭頭親她一口。
還有顧芷初的家,給陸慕封新買的拖鞋還放在鞋櫃裏,廚房的鍋碗瓢盆,陸慕封每一寸都碰過。
他們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得遲了,陸慕封就睡在顧芷初的房間。
就連顧芷初每天穿的衣服上,都有陸慕封的氣息。
顧芷初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全部都是陸慕封。
把這些外在丟掉之後,顧芷初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也都住著陸慕封。
顧芷初不可能忘得了陸慕封。
除非她死。
顧芷初回家後大哭了一場,等許向林下班時,她提著行李箱說要出遠門。
許向林問她去幹嘛。
“我要找到陸慕封那個王八蛋!”顧芷初咬牙說道,“許向林,你不要攔我!”
這些天來,顧芷初的一切,許向林都看在眼裏,夜裏他起來如廁,聽見顧芷初在房間裏哭。
那樣小心翼翼地捂著嘴,生怕傷心從手指縫裏跑出去,鑽進許向林的耳朵。
許向林沉默地聽著那哽咽斷續的嗚咽聲,想推門進去,又放下了手。
他無數次問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為什麼顧芷初看起來更加痛苦了?
最後,他都不知道顧芷初是困得睡過去了,還是哭得睡過去了。
“好。”
許向林聽見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