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江濱大廈的咖啡廳下來的。
是坐電梯?還是走樓梯?
反正自己已經在江濱路上了。
青城的九月還沒到月底,雪,竟然下就下。
自己竟然不是江大福的兒子,真是個大的笑話!
江羽龍看著細又輕飄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在江濱路上,才掉到地上就化了。自己中午剛來時,還在為江家即將迎接兩個新生命的到來而興奮,還想他們的喜氣會衝掉江家這兩個月以來的厄運。
我是誰的兒子?母親就這樣冰冷地躺在太平間,肯定問不出來了。問餘金霞?我江羽龍才不問她!
遠在城北以北的青城大學裏的那些樹,這時候枝頭早就光溜溜了,而城裏的榆樹葉子與楊樹葉子,有一些還掛在樹稍。但是這時候雪花卻越下越大,這一場雪之後,它們肯定全掉光了吧。
江羽龍從江濱大廈一路走到閩福批發市場,站在她媽媽被祁英撞死的那個路口道旁。
落下來的雪花大片了。原來掉在地上就化了,現在落在沒有車輪壓過的地方,已漸漸地泛起了一層潔白。
江羽龍兩眼盯在不遠處的道路中央,那裏已經全白了。他忽然想起了吳善,想起他慢慢倒地,倒在自己的眼前,就是那個位置。
血,就那樣流淌著,從道路中央一直流到路邊。
要是在這潔白潔白的雪上,再灑上一道鮮紅鮮紅的熱血,會是什麼樣的畫麵?江羽龍肩膀靠在道旁的一棵楊樹上,他的手已經沒有感覺了,用腳在樹旁不停地畫著圈,畫了一圈又一圈。
色漸漸暗了下來,因為下了雪,陰沉沉地沒了人氣。
路燈也亮了起來,慘白慘白地光,灑在雪白雪白的路上。這時的雪越下越大,江羽龍單薄的外套上,頭上,也落了都是雪花。
在城市裏,有時候人心跟氣一樣的冰冷。有路過的人,認不出他是人還是樹,就算認出是個人,也遠遠地避著他,從他身邊心翼翼地走過。
一輛車慢慢地停在江羽龍前麵的路上,開了車門,衝出了一個姑娘,腳下被雪一滑,差點摔了一跤。
是張蓓荷,她上前緊緊地把他抱住。
張蓓荷握了一下江羽龍凍得冰涼的手,心疼地:“穿這麼少,要凍死了!”
江羽龍看了她一眼,伸手也把她緊緊地抱住,把頭埋在她的長發裏。
張蓓荷拍拍他的後背:“我接了陳香嫂子電話,叫了個車,一路找你。這裏冷,我們回學校吧。”
“我不回學校,我不想去上學了。”
“傻瓜,江濱花園就在旁邊,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我怕回去了,又想起我媽媽。”
張蓓荷知道,慘死在江羽龍麵前的陳玉雲是江羽龍的心結,至少現在還打不開。
“那去哪,總不能就這樣站在這裏凍著吧。我叫我哥過來吧,或者叫路致遠過來吧。”
“不,我誰也不想見,我隻想喝酒。”
“別喝酒了,你又不能喝。”
“為什麼我媽媽會死了呢?”江羽龍一臉木然。
張蓓荷摸了摸他的臉頰,道:“這麼冰,先上車再。”
她拽著江羽龍,往停在路邊的那輛載著她過來的車上拉。
司機問:“妹,你倆去哪?”
“您等一下,我先打個電話。”張蓓荷拿出電話,給張兆強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