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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奪門而出後,不管不顧地朝來時的方向奔去,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影,也聽不見桂嫂子的喊聲,滿心滿眼裏隻想見到那一抹救命的黃色花。
汗水浸濕了貼身的衣衫,大顆大顆的汗珠子從額頭滴落下來,南星渾然不在意,她目光聚焦在路邊的草叢中,凝結全部心神,專心地去找自己想要的那株草藥。
突然,黑眸一亮,閃閃發光,她怔怔地停了下來,入目間,一株開著黃花的草藥靜靜地綻放在綠色的草叢中,隨風微擺,搖曳多姿。
一向平靜的臉也微微翹起嘴角,熟悉的人知道,南星那是打心眼的欣喜。
她蹲下身子,雙手心翼翼地扯開旁邊的雜草,然後再輕輕地刨開泥土,那認真而專注的神情,仿佛對待著世界上最珍貴的珍寶。因為她知道,繁縷蘿最大的功效必須全株入藥,不能傷及分毫,才能發揮出最大的藥效。為了救蓮娘的命,必須全須全尾地將整株繁縷蘿帶回去。
南星刨土的手雖然很快,但每一下都是心翼翼的,不傷及草藥的根。很快,那纖細潔白的手指已經被泥土染黑,指甲裏更是滿滿、黑黑的泥土,有幾個手指的指甲已然已經翻開了,甚至斷裂了。
可這一些,南星都沒有感覺到,她的眼裏隻有那株草藥。
不一會兒,南星雙手輕輕地握住繁縷蘿,然後輕輕地想上一拔,沾著細碎泥土的繁縷蘿終於從潮濕的泥土裏脫離開來,仔細一看,根須完整,不見一根斷裂。
南星把繁縷蘿握在手心,滿臉欣喜地站了起來,胡亂地擦了擦額頭的汗,轉身又向夏大嬸的院子跑去。
她的步子比剛才快了很多,一路噠噠噠的響聲,能聽到來人是多麼的著急,也能聽到那腳步聲中是帶著興奮和希望的。
“蓮娘呀……我的蓮娘……”
南星剛跑到夏大嬸的院子外,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從屋子裏傳來。
她臉色一變,連忙快速地推開門,跑進房間,就看到夏大嬸撲在蓮娘的身上絕望的哭喊著。
而蓮娘呢?毫無聲息的躺在床榻上,被褥已經完全被黑乎乎的血浸濕,一張臉白如紙,鼻子裏、嘴裏、眼睛裏,甚至是耳朵裏都流出了發黑的血,流進了頭發裏,染濕了床榻上的枕頭以及身上那件舊衣衫。
虎斑蝥的毒性這麼強,就是有繁縷蘿那又怎樣?一切的一切還是來不及,還是來不及呀!
南星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黑漆漆的眸子如深潭一樣烏黑,看不到底,也看不見任何情緒,隻是那握著繁縷蘿的手越握越緊,關節鼓起,手背上青筋畢露,牙齒緊緊咬著的嘴唇在微微地顫抖。
無能無力,這個詞起來容易,但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麵前真的死去時,才知道這種無力感是那麼的沉重,她就像魔鬼的手一樣,緊緊地扼著自己的喉嚨,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南星木著一張臉,轉身出了屋子。
“蓮娘……嗚嗚……你醒醒呀,姐姐來看你來了,蓮娘……你醒醒呀……嗚嗚……”
桂嫂子也撲到蓮娘的身上,傷心地哭泣,她怎麼也不相信,自己那麼的妹妹,怎麼就這麼死了呢!
“蓮娘,都是娘害了你呀,都是娘害了你呀……”
“啊……報應呀,報應……這是我的報應……”
夏大嬸披散著頭發,雙手緊緊地把蓮娘抱在懷裏,嘴裏胡亂地喊著,整個人已經呈瘋癲的狀態。
“娘……”
桂嫂子看著夏大嬸的樣子,心疼地哭叫著。
這一聲“娘”喊回了夏大嬸的神智,她有些茫然的轉過頭看著桂嫂子,嘴角陰陰詭異一笑。
“桂娘呀,嗬嗬……你怎麼好好的在這兒呢?你怎麼會好好的呢?”
桂嫂子被問的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又叫了一聲:
‘娘,你怎麼了?’
“當初我想把你嫁給老頭子,你爹非不同意,讓你嫁了個好相公,可我的蓮娘呢,癡癡傻傻,就像個孩子一樣,永遠也長不大,嫁人就更不要想了。我看著這樣的蓮娘,又恨又疼,夜深人靜的時候,就經常打罵她,有時候甚至不給她飯吃。我恨呀,為什麼我就要有一個這樣的孩子?我想丟掉她,我讓她出去亂跑,可不知哪個千刀萬剮的禽獸竟然連這個一個傻子都不放過,把她糟蹋了,還懷上了孽種,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夏大嬸陷入瘋癲的回憶中,歇斯底裏。
“我把蓮娘關起來,就關在這個屋子裏。有多少次我都想一副藥下去,把這個孽種打掉,可每次聽到蓮娘那甜甜的一聲“娘”,我就下不去手。好在老有眼,老有眼呀,你也懷孕,而且馬上要臨盆了,還好巧不巧的大出血,我就知道,這是老在幫我,我給你送去了九重樓,想悄無聲息地要了你的命,想用孩子要挾你的男人,讓蓮娘代替你,照顧你的孩子,也是想有個男人以後能照顧她,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