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梅花是可以關在園子裏,他們拿花香卻沒有辦法。
發現了這件有趣的事,我便繞著圍牆慢慢走動。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甚至能嗅出來有些地方的梅花香氣濃,有些地方的香氣清,有些地方似乎沒有一絲香氣。
腳下是一雙鹿皮小靴,踩著雪地裏是沙沙的聲響。酈國的雪比起大迎的雪,可說是溫柔至極,沒有什麼風,雪也不是鵝毛大雪,而是一片一片的六淩雪花,靜靜地下。
一麵圍牆快走到了盡頭,忽然抬頭,牆角處圍牆頭上,竟然冒出了一枝白色的梅花。我趕緊閉一閉眼睛,生怕是錯將雪花看成了梅花,梅花哪有這樣高的樹枝呢?
再睜開眼睛,牆頭梅花依舊。層層疊疊的花瓣,一瓣一瓣單薄的如蟬翼一般,在冰天雪地中微微輕顫。可是花瓣雖然淡薄,卻沒有絲毫畏縮之態,一枝上數十朵白梅,朵朵皆是那樣精神。
我站在梅枝底下,怔怔地看著那一枝飛雪中靜靜開放的白梅,身周皆是飄飄灑灑的白雪,此刻似乎也變成了一朵朵梅花。而我,也已經漸漸成為了這冰雪世界、琉璃乾坤中的一片雪,一朵梅。
這樣的情境,仿佛是來自於記憶深處的某個地方。遙遠而又熟悉,雖然是冰天雪地,想來卻竟然帶著一絲溫暖之意。是那樣似曾相識的感覺,如同剛開始見到紀雲琅的樣子。
我看得發了呆,渾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等我聽到身後踏雪的腳步聲,那聲音已經離自己很近了。我驚呼一聲“誰”,正要回首去看的時候,身後傳來了熟悉不過的聲音,“是我”。同時心口不自覺的微微刺痛,也在同一時間提醒著我來人的身份。
隻要有紀雲琅在,我的腦子向來都是聰明靈光。
我立時想到,我是個不能出現在這裏的人,是個被幽禁起來的大迎公主。若是被紀雲琅發現我出現在這裏……我不由得吐了吐舌頭,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我剛扭了一半的臉被自己生生停住,扭過去的半邊臉兜在暖和的雪帽裏,又恰好擋住了紀雲琅的視線。這鬥篷是酈國貴族女子常穿的款式,宮中不少人都有這樣的鬥篷,又是酈國人喜歡的紅色,隻希望,隻希望紀雲琅不要認出來我。
可是怎麼逃走才好,難道我可以憑空消失嗎?
“無名……”
紀雲琅溫柔的聲音及時提醒了我。
想到和親路上,那天晚上在帳篷後麵,紀雲琅也將我認作了無名。
不知道為什麼,紀雲琅怎麼就總是能將我認錯成是無名呢?
這一次總算他還看見了我的後背,上一次我躲在帳篷之後,紀雲琅可是根本沒有看見我一片衣角的。
不過管不了那麼多了。
聽紀雲琅又將我認作無名,我仿佛收到了一道從天而降的護身符,忙微側著身子微微一福,邁足向前走去。
“無名,你還喜歡看梅花嗎?”紀雲琅邁步跟了過來,“我帶你到梅園裏看一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