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裏巴布忽然用靺鞨話跟我說話,我心中自然也十分詫異,更驚奇的是他居然向我表明了身份。我心中略一轉念,便明白了巴布的用意,他是不願意讓紀雲琅知道他身份的。
靺鞨雖然是在大迎和酈國中間,但畢竟生活習性、居住環境,跟我大迎人更加相近一些,連語言也更為相似一些。不過連我也不知道,我為何居然聽得懂靺鞨話。說不定,我曾經經常聽到過。、
可是,正如巴布眼前所見,我與紀雲琅的關係非同一般,巴布又如何保證我不會私下將他的身份告訴紀雲琅呢?
巴布也是個十分精明的人,看到我微微沉吟,又略微湊近一些補充道:“靺鞨如今,願求安穩,不願興兵。”
我微微一笑,巴布實在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的話,像是妥協,像是威脅,有軟有硬,簡簡單單便向我呈清了當中的利害。
靺鞨,是遊竄在大迎和酈國邊境上、混跡於山野中安營紮寨的部落。靺鞨人,是互稱對方南北蠻子的大迎人和酈國人口中共同的“靺鞨蠻子”。
可是他們有一個這樣的王,勇武過人,且十分機智。我暗暗感到,隻要有朝一日,酈國或者大迎與靺鞨再次失和開戰,這個人,會是紀雲琅的勁敵,也會是我大迎的勁敵。
是的,我自然可以告訴紀雲琅,我從大迎出嫁到酈國的路上,還有這一次,我們遇上的都不是普通的靺鞨人,而是靺鞨王莫裏巴布。
可是依紀雲琅的性格,想來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定然會大動兵馬,在此處嚴加戒備守衛,一旦發現靺鞨人的蹤跡,便會與之開戰。
那麼雖然靺鞨王莫裏巴布不想興兵,也不會為之袖手,屆時兩方定有一場惡戰。大迎自然也不會置身事外,或大迎酈國聯手對抗靺鞨,或三方混戰,到最後死傷必重,生靈塗炭,邊境人民難得的安穩平靜生活,就要被打亂了。
我看了看紀雲琅,用靺鞨話對巴布說道:“你不願對他表明身份嗎?”
巴布不再說靺鞨話,答道:“公主當日救的,是一群靺鞨人,今日助公主的,也是一群靺鞨人。”
我心中了然,巴布隻說自己是靺鞨人,沒有騙人,卻也沒有表明身份。
巴布對我微微一笑:“多謝公主。”
我亦微微頷首,似是與巴布達成了某種契約。
是的,我想我不會告訴紀雲琅巴布的身份。我是大迎前往酈國的和親公主,我的肩上,多少擔著三國之間的平靖。
巴布又對紀雲琅說道:“陛下登基,靺鞨未曾受邀,不敢擅到酈國向陛下道賀。我今日在此,向貴國轉達我靺鞨王的祝賀之意。”
紀雲琅頷首答應,隨即沉聲說道:“去轉告你們的靺鞨王莫裏巴布得知,今後若再擾我酈國邊境,休怪我對靺鞨大舉用兵。”
莫裏巴布雙目如電,虎虎地看著紀雲琅,紀雲琅亦是冷冷地看著莫裏巴布,毫不相讓。
巴布忽然仰頭向天,哈哈大笑起來。紀雲琅目光中帶著怒意,臉色卻仍是一如方才的冷然,隻看著巴布問道:“笑什麼!”
巴布聽了笑,朗聲說道:“好!好!好!”隨即看了看紀雲琅的臉,拇指一翹說道:“好男兒,好漢子!”
紀雲琅的神色沒有絲毫改變,冷然道:“你想說什麼。”
我輕輕碰了碰紀雲琅,說道:“他是在誇你啊。”
紀雲琅不明所以地輕輕哼了一聲,還不忘撇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多嘴。
“此刻我重你寡,你還帶著一個受傷的女人。”巴布果然朗聲說道:“你卻還敢對我說這樣的話,這股堂堂之氣,確實令人佩服。聽說酈國的新皇上年輕斯文,想不到還有這番氣概。我靺鞨人,佩服的是英雄好漢,敬重的是男兒氣魄。”說著眼角又帶上了笑意:“不過你此刻,還是不要妄圖跟我動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