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喝道:“大膽!哀家和皇上、貴妃都在這裏,哪輪到你大呼小叫的吆喝。”緩了一緩又說道:“你說你一直坐在肩輿上,也就是說你迎麵看見貴妃都沒有下來行禮嗎?”
王雪晗往紀雲琅的身後縮了一縮,低聲說道:“我……”
紀雲琅冷冷地看著我說道:“雪婕妤先向你動手嗎?為何朕來的時候看到你在毆打那些下人呢。”
太後顯然是相信紀雲琅的,也轉頭看向了我。
我垂著頭仔細回憶了一會兒,對著太後說道:“母後,我是想打她來著——”說著向王雪晗一指:“因為她讓我讓在路邊,她要坐著轎子先過,我不願意,我當然不能讓她。可是他們都上來攔著我,說什麼雪婕妤打不得。他們不讓我打雪婕妤,我一生氣才打了他們的。母後,不是你說婕妤沒有貴妃大嗎,為什麼我打不得?母後你都沒有看見,她那時候坐在肩輿上,擋著路不讓我過。可厲害得很呢,所以我才想打她……”
我迷茫的眼神看到了眾人詫異又好笑的神色。
我知道,他們所以詫異,是因為我沒有將實話講出來,如果我對太後說,這群人奉了雪婕妤的命令來對付我所以我才對他們動手,那麼他們一定會落到十分不堪的境地。
而“婕妤沒有貴妃大”這句話,已經觸動了眾人的笑意,他們一定在想,這樣的話,隻有失憶的人才講得出來吧。
太後愛憐地拍了拍我的肩頭,看著我的臉歎了口氣,命無名將我好生送回去了。
後來,王雪晗被太後禁了足。不能進出雪晗居,外人也不得去看她。好像比我被軟禁,更嚴厲了一些。至於跟著王雪晗的那些丫鬟和隨從,倒是沒有聽說受到什麼懲罰。
徐阿姆心疼地摸著我的臉,找了廚房做冷飲的冰塊裹在手帕裏麵為我敷上。我看著徐阿姆關切的眼神,微笑道:“徐阿姆,不要緊的,那女子的力氣很小。若是我打中了她,她的嘴角也要被我打流血了,我要是再用力一點,她的牙齒也要被我打掉了。”
徐阿姆終於還是聽說了事情的整個過程,聽到了我一開始的忍讓,和到後來的勢如瘋虎。
徐阿姆隻是搖頭,目光卻從我敷著冰的右頰,轉移到了帶著淺淺疤痕的左頰邊上。我看著徐阿姆的眼睛,那目光說不出的複雜。
其實我很想安慰徐阿姆,不要緊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知道自己為什麼忍讓,也知道自己為什麼發怒。
有人說貴妃那時候像是瘋了一樣,其實我隻是發怒,隻是我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瘋狂。
我失控的原因很簡單,卻又很複雜。
簡單到隻是因為一句話——看你的了。
這是紀雲琅從我身邊經過、走向王雪晗的時候說的一句話。
我說過,麵對紀雲琅的時候,我的腦子總是格外靈光的,雖然這一次我是背對著他。
就在紀雲琅說這句話的一瞬間,我忽然想到了幾天前在延和殿,紀雲琅抱住我的那一幕。我連忙抑製住自己的心動,跟著想起了紀雲琅那時候說的幾句話。
紀雲琅說,“我喜歡你這個反應。”
紀雲琅又說,“吃醋的時候,你的樣子還可以再凶一些。”
在紀雲琅抱過我之後說的這兩句話,在從初七到十五的這七八天裏,每次想起我一直都以為這是兩句不相幹的話。
那是因為我一直覺得,紀雲琅所說的我的反應,是他抱了我之後,我伸手推開了他。我總是在想,這個反應有什麼值得喜歡的呢。
而在聽紀雲琅說“看你的了”的時候,我才恍然意識到,紀雲琅所說的我的反應,便是我看到他頸中的唇印後,拉著他的衣襟怒斥他的反應。而紀雲琅將我的這一反應,歸為“吃醋”。
紀雲琅此時出現,是在提醒我,看你的反應,你可以吃醋了,並且可以再凶一點。
於是,從之前的再度忍讓,我終於爆發了。
那一刻我隻是想,紀雲琅這樣交代我,應該是有用意的。
其實,我還想了一點,那就是——
如果我的反應足夠好,那麼紀雲琅,會不會再……
抱我一下。
可就是這樣簡單的因為紀雲琅的一句話而如同發瘋般發怒,要向徐阿姆解釋起來,卻是無比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