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和平友好的情景還仿佛就在昨天,為什麼突然之間,大迎就要對酈國發兵呢?
我的手緊緊地攥著我手中的皮鞭,隻想就那樣一步跨上白馬,衝去見一見連卓將軍。可是看到營帳周圍的那些侍衛,我又站住了。
我沉聲問道:那靺鞨的軍隊,又是誰帶著呢?
衛兵道:靺鞨沒有帥旗,隻是在攻打。
我點頭,不知道是不是莫裏巴布。靺鞨人跟大迎、酈國有些不同,大迎和酈國上陣時,主帥總是朝中大將,禦駕親征的傳說,從來隻出現在開國皇帝身上。而靺鞨王則往往不管戰役大小,親自領兵掛帥,參與戰鬥。
大迎主帥要見我的建議,很明顯已經被酈國的將領拒絕了。因為我從日過中午一直等到了太陽落山,也沒有人來讓我去。
營帳外有一些時候的安靜,想來是因為大迎鳴金收兵之後,兩邊暫停了鬥爭。
終於,太陽湮沒在山尖的時候,衛兵來報,說已經僵持了一個下午,大迎要求見我方的主將,幾位將軍堅持不肯,所以……
所以怎樣,我不需聽那衛兵回報了,因為馬蹄奔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記得一件事情,卻不知是誰說過,鉦是黃銅所製,五行中屬於金。
而五行又與方向相對應,東木,西金,南火,北水,中土。
而一般的大戰都在日落前收兵。日落時,太陽正在西方,因此有了鳴金收兵的說法。
今日,日當中午的時候,大迎收兵了。
在日光隱沒的時候,卻又開始了新的戰鬥。
這與征戰的常理不符,而夜間作戰,也必將有更多的死傷。
果然沒有多久,衛兵來報:我軍長途跋涉至此,未經休息,兵乏馬困,一開戰便輸了一仗。
舉步出營帳,天,已經黑了。
可是廝殺的聲音並沒有減弱,反而在這夜幕中更顯得淒厲。
我對著衛兵大聲說道:去告訴馮大人,告訴安北將軍,夜色沉寂,收兵吧。我們的戰士也需要養足精力!
可是征戰的聲音始終沒有停息,那傳訊的衛士,也遲遲沒有回來。
我看著山邊的月亮半圓,自然也是整夜無眠。
夜半。
衛兵來報:安北將軍與馮大人以連環馬戰術,勝了靺鞨一仗,靺鞨人死傷數百,還有百餘人被俘虜。
出征路上我已經知聞,安北將軍與馮大人都深通用兵之道。安北將軍本是軍人出身,而馮大人則是文武全才。
在我從大迎出嫁到酈國的途中,隊伍曾遭遇過一次靺鞨人。那一次是靺鞨王莫裏巴布帶著隨從,去酈國邊境掠奪一對犀牛角,給他的可敦治病。
那些靺鞨人個個都是勇不可當,然而終於還是被紀雲琅手下的衛兵圍住了,隻有莫裏巴布一個人得以脫身。
當時我便覺得酈國侍衛圍住靺鞨人的陣法十分奇怪,明明是幾隊戰馬左右驅馳,卻終於將靺鞨人圍了起來。
此刻聽了衛士的回報,我立時恍然,原來那就是所謂的連環馬陣法。
當日我聽懂了那些靺鞨人的話,猜到了那群靺鞨人中竟有靺鞨王莫裏巴布,我為了不給大迎、酈國的這一支迎親隊伍帶來後患,也為了不讓邊境的牧民再次遭到靺鞨人的擾攘,我強行要紀雲琅釋放了那十幾名靺鞨人。
也正是為了那件事,紀雲琅曾深怪我冷血無情。
可是如今,靺鞨人的隊伍真的打到了酈國邊境,紀雲琅卻杳無音訊了,而我,也再也不能去釋放俘虜,以求邊境安寧了。
月至中天,明晃晃地讓人隻覺得這世間的一切都隻有明淨。
可是我知道,銀光瀉地,聖光籠罩之下,其實蘊藏著無盡的殺機。
夜戰不同於白晝,因為看不清楚,所以加倍凶險。我雖未曾親臨戰陣,然而前線傳來的每一絲聲息,都讓我有著感同身受的感覺,都能夠讓我心驚肉跳,讓我幾乎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