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動,忽然撲在了紀雲琅身上,嘶啞著聲音哽咽道:“我不是想傷到你的,我是……嗚嗚……我實在是不想活了。”
我這一招,在兵法上屬於將計就計,或者,叫做移船就岸吧。大體上就是看到紀雲琅對我有些心軟的跡象,趁勢將自己變得更加可憐一些。
紀雲琅整個人都是硬邦邦的,怔在那裏一動不動並且一聲不吭,好像被我這樣突兀的舉動嚇傻了一樣。
我心中暗自掂掇,不但酈國那些自詡風流瀟灑的皇上,就連我大迎那些登上皇位仍不改英雄男兒漢本色的帝王,都是有著數十後妃美女的。往大迎遊曆的江湖散人曾說過,酈國曆代帝王更有仰慕古代帝王“後宮佳麗三千人”、在各地搜羅美女進宮的。
英明無上的帝王熱愛江山而不沉醉女色,但身邊也往往有幾位賢惠的後妃;正常的皇上愛江山也喜歡美人,當然也有些皇上隻喜歡花花江山裏麵的美人的。
可是紀雲琅,似乎是個例外。
以前麵對著宮中的幾位對他深情款款的美人時就能夠真戲假作,如今我撲在他懷裏,他也一樣能坐懷不亂。
嗯,是不是我,不夠魅力?
我似乎更多了一雙眼從頭頂開始詳細審視自己,束起的發髻沒有一些點綴,將領的土黃色布衣也隻能將身份表示出來,臉上沒有脂粉,有的隻是沙場上的灰塵,眼角的疤痕雖然輕淡了,脖子卻被紗布重重包紮起。
外在已然毫無美感,聲音複又粗噶到了極處。
我忽然開始理解紀雲琅此刻的坐懷不亂,亂了隻能證明紀雲琅有問題。
隻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撲到紀雲琅身上了,不能以美色誘之,隻能以可憐動之了。
於是,我趴在紀雲琅胸口,哭得抽抽嗒嗒,說得嗚咽有聲。
隻是我一心顧著聲音的哀戚,就把戲詞給忽略了,所以反反複複我隻說了一個意思——紀雲琅,我不想活了。
我能聽見紀雲琅有力的心跳,隻是他心跳的聲音有力而不穩健,帶著不安的節奏。
然後,紀雲琅伸手將我攬在臂彎裏,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頭,接著,是一聲悠長的歎息。
那是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最溫柔的歎息。
紀雲琅突如其來的溫柔讓我覺得有些慌亂,我突然覺得,是不是我的戲,演的太過了?
果然,紀雲琅低下頭將嘴巴湊在我耳邊,低聲說道:“燕鶯,對不起。”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認識紀雲琅這麼久,第一次聽見他跟我說“對不起”,這也是我第一次聽見他說對不起。
我很想抬起頭看看紀雲琅此刻的表情,因為我私心以為,紀雲琅道歉時的表情,應該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畫麵。
果不其然,千載難逢的畫麵我沒有這個幸運看到。
因為紀雲琅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發,並且似乎想把我的頭,埋進他的胸膛裏。
我的臉距離紀雲琅的胸膛那麼近,近得隻隔著他的衣衫,我甚至不需要用耳朵去聽,就能觸碰到紀雲琅的心跳。
我覺得整個臉都在發燒,可是我卻依然很沉迷這種感覺,甚至,我為之心甘情願地錯過了紀雲琅這個千載難逢的表情。
我的雙手老實地搭在了紀雲琅的肩頭,我想,紀雲琅跟我道歉了,我是不是應該有點什麼表示。
可是,我該說什麼呢?
我是該說,紀雲琅,沒關係嗎?
但,我現在還沒有想到,紀雲琅是為什麼跟我說對不起。
紀雲琅似乎根本沒有給我表示大度的機會,隻是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很委屈,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那個靺鞨人臨死前的那兩柄飛刀,其實根本不能射傷我,但是你看到我危急,想也沒有想,就縱身擋在我身前。可是我……卻在那個時候扶住了無名。”
我搖了搖頭,伏在紀雲琅的胸前用含糊的聲音說道:“正如你所言,我是……想也沒有想就擋住了你,同樣,無名也是想都未想,擋住了我。我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本能選擇,無名也沒有辦法,所以,你不假思索地……選擇了無名,也是……”
紀雲琅似乎有些著急地樣子,抱著我的手緊了一緊,打斷我不易措辭的話說道:“不,我不是未加思索。或許你不相信,但在那一瞬間,我的確是……我想到了你身上穿著鎧甲,我也想到了無名隻穿著布衣,所以我……”
我感到紀雲琅的手似乎微微發抖,隻聽他壓抑著聲音說道:“隻是我沒有想到,你倒下的地方,還有……還有殘斷的兵器,將你傷成這樣!燕鶯,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