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早點跟你說,那樣你一定會理解我。”
什麼?難道這件事,還有點什麼隱情不成?我雖然嘴上沒說話,卻已經漸漸放緩了腳步。
“對不起,雖然無名現在不能吃人參,可我還是留了一半給她……”
嗯?跟無名又有什麼關係?把人參留給無名,我又怎麼會生氣,無名命在垂危,多麼貴重的藥材也及不上無名的性命重要,就算紀雲琅把全部的人參留給她,我也必定讚成啊。紀雲琅又何必向我道歉呢?
“你也受了很多傷,又留了那麼多血,我本來應該……將那兩根人參全部讓你吃的。”
我“啊”地一聲大叫,如同突然被火焰燙到。
我幾乎就要跳了起來。
我用顫抖的手指著紀雲琅,張大嘴巴,喉嚨卻像是已經被兩根千年人參燒焦了一樣,說了一個“你”,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紀雲琅被我嚇了一跳,隨即臉上現出些微歉然之色,溫聲對我說:“燕鶯,無名的事情,我不會瞞著你的,你若願意聽,我跟你說。我知道,你一定會懂得我的。”
我吃力地搖了搖頭,“你……你……你”地結巴了半天,終於吞吞吐吐地沙啞著嗓子問道:“紀……紀雲琅,你……你準備讓我吃……吃兩根……千年人參,你是不是……想燒死我……”
我一邊說著一邊艱難地用手按住自己受傷的頸部,緊緊盯著紀雲琅道:“我……我還不夠慘嗎?”
紀雲琅怔了片刻,忽然又笑了起來,但這次他總算識相,在我爆發之前,止住了笑看著我:“我還以為你說什麼!”
我這才知道,酈國西南風景優美的部落裏,還有一種以汲取高山上消融的雪水為生的人參,滋陰補氣,卻不會像尋常人參那樣上火。
紀雲琅的這個解釋讓我有些將信將疑,我猶豫了一會兒又問道:“那……為何我的喉嚨……越來越幹了?”
紀雲琅微笑:“給你敷了最好的傷藥,隻要你少說話,嗓子是能夠痊愈的。”
什麼?我的嗓子還可以痊愈嗎?我已經不過兩日之命,還說什麼痊愈不痊愈呢。
我伸手去解開綁在紀雲琅手上的錦帶,眼睛卻看著紀雲琅的臉,想說卻又不知說什麼。我心中隻是在想,如今隻有我的誅心血淚能夠救無名,此事我跟紀雲琅,是都知道的,隻是彼此並未開口,他也不知道我已經知道此事罷了。既然如此,還說什麼痊愈呢?紀雲琅啊紀雲琅,你這般好言欺瞞著我,算是,安慰嗎?
我心不在焉地去給紀雲琅解開錦帶,卻見紀雲琅的手輕輕巧巧地翻轉,已然從綁縛中轉了出來。
我一麵覺得吃驚,一麵也忍不住好笑,說道:“原來你還有這麼高明的本事。那你剛才怎麼還任由我把你的手綁住!”
紀雲琅微笑不答,隻是將解開的錦帶遞給我。
我不由得愕然道:“幹什麼?”我怔了一怔,看著紀雲琅展開了手臂,寬鬆的長袍裏灌滿了山風,才恍然大悟,紀雲琅是讓我給他係上腰帶。
紀雲琅這架勢,便是每天早朝前,侍女們為他更衣的姿勢。
沒有來由地,我的臉上忽然一紅,轉身繼續爬山去了,才發現自己也沒有將紀雲琅的腰帶還給他。
如此一路往上行進,山路愈發艱險難走,有時候遇到極險之處,甚至需要紀雲琅與我互相援引方能繼續前行。
眼看著太陽漸漸偏西,夕陽染紅了天邊的雲彩,滿天都是瑰麗的霞彩。山頂耀目的白雪也被這些雲興霞蔚的絢爛之色披上了一層霞影般的柔紗。
待我們登上山頂的時候,滿天的雲霞已經褪去了華彩,惟餘下深沉的黑與藍,構成了夜空寬宏深邃的模樣。
月亮若有若無,一絲淡淡的雲飄過去,遮住了月亮,於是整個天空,都隻剩下了朦朧的色彩。
我掃開一塊山石上的白雪,坐下後仰頭望著月亮,幽幽地歎道:“看著月像,明天是要刮風呢。明天,明天……”
我想,明天就是無名受傷的第三天了,時間已經不多了呢。
本來我今天應該留在軍營裏,找一個機會的,結果卻被紀雲琅一大早就叫上來到了這裏。此時此刻,我即便是能夠自誅其心,我的誅心血淚也不知能不能及時送到無名身邊。
我有些焦急地看著紀雲琅,紀雲琅卻隻是怔怔地看著天空發呆。
月亮忽明忽暗,月華的光輝亦是明明滅滅地落在紀雲琅的瞳仁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