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惶地看了看紀雲琅,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阿繼,心中也深以紀雲琅的話為然。靺鞨絕不會錯過任何一次有利的機會。大迎國主新喪、幾位皇子被貶黜或者死去的消息一旦傳出,靺鞨一定會找到可趁之機。若是阿繼不在此時對酈國發動戰爭還好,如今……
我心中忽然又想到了方才的一個疑問,忙問紀雲琅道:“你早就跟馮大人交代了,要立我……因為你早就知道,你今天是回不去了,對不對?你是不是……特地引了阿繼來這裏?”
我一直在疑惑,如何阿繼會知道我跟紀雲琅今天會在這雪山上,我們兩個人便裝出行,行蹤十分隱秘。
原來,果然是紀雲琅有意要讓阿繼知道的。那麼,紀雲琅特意將這個消息透露出去,也是為了,將阿繼引來,然後一舉除去吧!
紀雲琅微微一笑,執起我的手道:“隻是你會回來,卻不在我的預想之內。”
我能感到自己的聲音在輕輕發抖:“那麼……紀雲琅,這四下裏,也有酈國的士兵嗎?還是,隻有你一個人?”
“為了不被大迎的人發現,酈國士兵埋伏得遠了一些。”紀雲琅說道:“隻是我不知他們是不是已經在趕來的路上跟大迎人交戰了。或許他們不會趕來了。”
我的手足漸次酸軟,千年人參與血蓮,仿佛從來就不曾在我身上生效過。
我的舌頭似乎都已經打結了:“紀雲琅,你不能……死,更不能……跟阿繼……同歸於盡……”
紀雲琅不能死,阿繼也不能。不管阿繼做了多麼大的荒誕可笑的事情,他都是我曾當做夥伴的人。而且,曾是一個善良沉默的人。
紀雲琅卻隻是淡笑說道:“我護你出去。”
轉身對著阿繼,我隻想再勸他一次,勸他領兵回去,勸他放了我跟紀雲琅,勸他休止戰爭。
誰知阿繼不知何時已經指揮四周的侍衛,高高舉起了長矛與弩箭。
我不可置信地叫道:“阿繼,非要這樣嗎?”
阿繼搖頭不語。
紀雲琅說道:“容方鳴繼,你放燕鶯回酈國。”
阿繼說道:“我是要帶她回大迎去。”
紀雲琅冷冷地道:“如果我說不行呢?”
阿繼道:“那我就殺了你。”
我心亂如麻,可是手中卻沒有兵器。靈機一動,忽然想起紀雲琅到西南去平定戰亂的時候,曾送給我一把折扇,倒可以當做武器。
那把折扇白玉為柄,扇麵上畫著一名雪地上縱馬的女子的背影。
我曾一再地想,紀雲琅畫得那個女子,是誰呢?
不過那女子的身份,顯然不是紀雲琅想要留給我的最要緊的東西。
最要緊的東西在扇子的尾部。
從那瑩白的玉裏麵,可以彈出一枚細小的銀針。就算是用來繡花,那段半寸長短的銀針也嫌有些太短太細,可是那根銀針,卻有著致人死命的本事。
因為銀針上淬有劇毒。
那本是紀雲琅留給我,讓我在平息太後叛亂時候,防身而用的。但不是為了讓我殺人,卻是為了讓我在無路可走的時候自盡。聽說這種毒一旦沾身,不但見血封喉,屍身也會迅速變得漆黑僵硬。
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另外一個問題,就算是成王敗寇,我又為何一定要死得這樣慘不可言呢。
可是我還沒有機會問紀雲琅。
當日叛亂中,這柄扇子沒有用上,今日,我還隨身帶著。
阿繼如今什麼都不在意,隻有我的生死,或許能驚動其心。
我,又要故技重施了。
我取出扇子,倒轉扇柄對著咽喉,說道:“阿繼,我不會隨你走,也不會讓你再錯下去。你退兵吧。”
紀雲琅的臉上已經變了顏色,他終於不似一直表現的平靜,惶然伸手道:“燕鶯,不可……你……你快將扇子放下。”
我側身一避,閃了開去。忽然手中猛地一震,扇子當地一聲掉落在地,還有一根弩箭插在遠處的樹上,搖搖晃晃。
原來是一個侍衛用弩箭射下了我手中的扇子。
阿繼沉聲道:“我不會再讓你,用這種方法威脅我了。”
看著四周齊刷刷的弩箭,我也不由得為之膽寒。阿繼的聲音聽起來那麼不真實:“燕鶯,你要怎麼辦?紀雲琅,你要怎麼辦?”
我已然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開口,紀雲琅卻問道:“容方銘繼,燕鶯若不隨你走,你是不是連她也要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