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一件事,卻隻有爹娘燕鶯和我知道,那就是,我也是須利隆的女兒,是燕鶯的姐姐這件事。
我之所以想明白了這件事,是在我五歲後不久的一天,我無意間看到爹爹手下的侍衛,將從小帶我長大的老阿姆和總是跟著我的那個丫鬟帶走了。從那以後,我也再沒有見過她們了。
隔三差五去廂房照管我的,是一個不認識的阿姆。
她管我叫阿蕪,她給我做了爹爹常穿的那種顏色的粗布衣裳,教我怎樣梳了發髻用布條綁起。
而絕大多數的時間,是沒有人會管我的。
我在府中那些不常有人的地方呆上一天,有時候從後門出去外麵走走。我們生活的地方是一片草原,草原上有馬,我能看到的那些,都是帶著烙印的,那是爹爹統率的軍營裏,日常操練的軍馬。
軍中練武的校場就在距離將軍府不遠的地方。我雖是人小腿短,走上一段時間,也就到了。
大迎人擅長騎馬,軍人練習最多的就是騎射功夫,所以雖說是校場,畢竟隻是士兵日常習武操練的地方,並非軍營,所以除了四周有瞭望台、北邊有一個高高的點將台以外,四圍也不過是遼闊的草地,隻以界石圈定了範圍。
我坐在界石旁,頭頂是湛藍的天,溫暖的陽光,還有和煦的風。士兵大多數騎著馬,手中拿著各種各樣的兵器,我見的最多的是大刀,也隻認得大刀。
士兵們相互對戰,但大多數是直砍直斫的方法,我幾乎沒有看見過有那個士兵腰間掛著長劍的,更沒有見過那個士兵舞動兵器時,有像爹爹那樣精妙神奇的手法。
但是對我而言,能夠尋到這樣一個地方,已經是太好了。能夠坐在草地上曬著太陽,又不用整日對著將軍府中寂寞空洞的廂房,不用在後院中閑逛的時候聽到娘的聲音就要躲開,就已經是太好了。
那些來來去去的士兵,多少緩解了我的氣悶無聊,我的整晌的時光,都能夠愜意地度過了。
然而愜意的時間也並不長久,因為有一天,一匹高頭大馬從我身邊飛馳而過後,忽然又調轉了頭。
我沒有抬頭去看,因為我已經聽到了爹爹詫異的聲音:“阿蕪,你怎麼在這裏?”
我沒有說話,起身便準備走開。
爹爹卻從馬上一躍而下,站在了我的麵前,蹲下身子看著我道:“阿蕪,你有事來找我嗎?”
我搖搖頭,隻是不說話。
爹爹又問了我幾句,我默不作聲地轉身走開了。
身後有一個聲音說道:“將軍,這是府上的人嗎?這小孩近來天天坐在這裏看大家演武的。我們還想著他是想來學本事呢,將軍,難得他喜歡,你何不讓他在校場騎馬?”
爹爹沉默片刻,接著,快步趕上了我,拍拍我的肩頭道:“阿蕪,走,我教你騎馬。”
我記得大約是大半年前的時候,我跟燕鶯看見府裏後院的馬在跑,高高興興地跑去告訴爹娘,說我們要騎馬。爹還沒有說話,臉色已經變了,而娘更是一臉無比惶恐的樣子,憤怒又焦急地斥道:“騎什麼馬!不許學騎馬,你們是女孩子,不許學騎馬,還有你們爹爹的那些刀槍棍棒,你們也不許摸,聽見了嗎?”
爹娘的神色那樣鄭重,以至於燕鶯失望又害怕地大聲哭了。
我沒有哭,隻是默然站在那裏,娘一邊伸手抱起了燕鶯,一邊卻對我喝道:“都是大女生的事,好端端地,你領著燕鶯看什麼騎馬!”
我並不理解爹娘當時為什麼那麼鄭重地警告我們不能騎馬,但是既然有了這話,我便記住了。
爹跟我說教我騎馬,我沒有歡喜也沒有不歡喜,我隻知道那是不行的。
我的沉默讓爹有些著急,爹指著我身後的那些士兵對我說:“你還想要學什麼?隻要你想學,我都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