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也不勸我,隻是輕輕拍著我的背,將一條雪白的帕子遞給了我。
我伸手接過帕子,去抹掉眼淚,卻忽然有一股淡香飄進了鼻端,我心中一凜,這才察覺自己竟是站在兩個陌生人身邊,這般失聲而哭了許久。
我忙收起了眼淚,想要將帕子遞還給阿姆,卻意識到帕子上麵已經沾上了我的眼淚,想著這樣一條雪白潔雅的手帕被我弄髒了,心中十分過意不去,真囁喏著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阿姆已經溫聲道:“留給你了。以後若是委屈,就想想阿姆吧。你年紀這麼輕,在軍中背井離鄉,受了委屈,自己也要堅強。因為你家中的爹娘,一定是不希望你這樣難過的。”
我心中又是一酸,低聲道:“我……我爹娘,已經不要我了。”
阿姆的麵容雖然被遮住,眼神卻是明顯得吃驚。
漸漸地這種驚訝變成了憐惜,阿姆溫柔地眼神似乎是在撫摸著我的臉頰,聲音卻似乎在微微顫動:“傻孩子,世上哪有爹娘,會不要自己的孩子!”
“他們真的不要我了。這是娘……親口跟我說的。”我垂下了頭:“她要將我送走,不許我再回來,她也不會去看我了。”
阿姆沉默了片刻,道:“那定然是有她的原因。做娘的,孩子若不在身邊,時刻都是牽腸掛肚,便是一天也難捱的。怎會跟你……永不見麵呢。那一定是……不得已的。你娘的話一定,不是真的。”
我搖了搖頭,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了草地上:“我知道的,娘說的都是真的。我從四歲起,她便不讓我叫她娘了。她說很後悔……不知道為什麼將我生了出來……然後我便不再跟爹娘……住在一起了。我常常見到他們的,可是我不能問他們叫爹和娘。近來娘忽然給我做了套衣服,我以為……我以為娘又會對我好了。可是……可是今天娘卻又告訴我,她要將我送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隻有我一個人去,而且,我永遠也不許再回來了……”
阿姆美麗的眼睛裏盡是驚異,她怔怔地看著我,然後仍是極緩極緩地搖頭:“不會的,娘對兒女,是不會這樣的,一定是你娘……”
“娘對妹妹,的確不是這樣的!”我忍不住打斷了阿姆的話,低聲哭道:“娘對妹妹,是很好很好的。”
“原來,你還有個妹妹。”阿姆輕聲道,“那麼你娘,跟著大軍一起來了軍營嗎?”
我愕然抬頭,知道自己方才慌亂中將不該說的話說了出來,心中著急,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滿心都是慌亂之情,急急忙忙地道:“我……我沒有那樣說,不是的……不是的。”
說罷,便轉身而行。
“等一下。”阿姆叫住了我。
我雖然心中慌亂,卻並沒有覺得害怕,我總覺得在這位阿姆麵前,說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都是不打緊的。
阿姆的叫聲並不響,卻是十分殷切,我便不由得聽了下來。
“孩子,不要怕。我隻是隨口問問你的情形,你說了什麼,都不妨的。”阿姆似乎已經看破了我的心思,柔聲安慰道。
她又道:“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
“誰啊。”我轉過身來問道。
阿姆的雙眼看著我,溫和極了:“那個孩子……他年紀要比你大。如今,也隨著你們的大軍,一起過來了。”
聽起來是軍中的人,可是年紀比我大的,實在是多得數也數不清。
“他比你大兩三歲的樣子吧。”阿姆隻是看著我。
比我大兩三歲,那也是軍營中很年輕的士兵了。軍營中的年輕士兵倒是不多,不過我平素隻是跟著爹爹,不知道我認識不認識。
“他的個頭,應該也比你要高得多了。”阿姆說著,似乎她的目光就是一把尺子,在我的頭頂上方丈量著那個人的身高。
年輕士兵,比我高的也多了。比我矮的,倒是幾乎沒有幾個。
“他的皮膚……可是要比你黑得多了。”阿姆看著我道。
我心裏稍稍有些擔心,擔心阿姆從我臉上看出了什麼,畢竟今天娘忽然把我叫過去的時候,也是這樣一直一直地看著我,從頭到腳地打量我,反反複複地細細看我。
“阿姆,你知道他叫什麼嗎?”我忍不住問道。
阿姆忽然怔了一怔,我正以為阿姆不知道的時候,她卻忽然說道:“我……我不能說。”
這下子,可輪到我奇怪了。
阿姆明顯是知道這個人是誰的,卻不肯跟我說他叫什麼。難道找一個人,說一說他叫什麼,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為什麼連名字也不能說呢?
“阿姆,那……那我怎麼幫你找啊!”我都有些替阿姆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