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稱呼他,我以後會……會小心的。”我黯然道。以後,也沒有以後了吧。
三皇子卻好像懂得我不言之言的心思,輕聲說了句:“以後……”說罷,卻搖了搖頭:“總之你要一切小心。”
“什麼殺身……之禍?”我奇道:“誰……誰會殺我呢?”
三皇子默然不語,許久才道:“須利將軍隻有一個女兒,就是須利燕鶯,在很久之前,已經天下皆知。本來那個人是你,如今,是你的妹妹了。所以你沒有名字,所以你才會叫阿蕪,你懂不懂?”
我本已經頭腦發懵,如果這樣的話我都能聽懂,那可真是太過神奇了。
隻是三皇子說的話雖然難以明白,對我而言卻是久已知之的事情,無須多想。我唯一不解的是,三皇子怎麼,連這些都知道了。
我恍恍惚惚欲睡,三皇子卻總是忽然想起一些什麼話,有的無關緊要,有的莫名其妙,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說著。
火光暗下去的時候,我知道天已經亮了。
然而周身的疼痛乏力,卻絲毫沒有減弱。
三皇子捧來了雪水喂在我口中,我感到了一絲清涼,貪婪地咽下。我睜開眼說道:“我還要水。”卻看見三皇子滿臉皆是憂慮。
我訝然道:“怎麼?外麵沒有雪了嗎?”然而略微側首,滿目皆是耀眼的雪光,看來三皇子並不是為了找不到雪擔憂。但我隨即便明白了,三皇子擔憂的,是大雪封山,無法下去了。
我道:“三皇子,你先獨自下去吧,軍中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呢。你下去傳信,將軍會派人上來找我的。”
今天議和應該便會有結果了吧,三皇子是不應該消失不見的。他一個人總有辦法下山,而隻要他傳信給爹爹,雲良也會知道,我並不是失約了。
三皇子看著外麵的飛雪,若有所思地說道:“燕鶯已經下山,須利將軍該當知道你還在山上。”
我想了想也是,心頭略寬,說道:“那就好。”
“可是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為什麼將軍還沒有派人上山?”三皇子轉過頭來看著我,似是盼我解答他的疑慮。
“這麼久……天剛剛亮,也不過是從昨天傍晚到現在。是不是……”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忙道:“是不是燕鶯受了很重的傷?”
三皇子對我微笑,笑中卻盡是無奈之意:“有侍衛在半山找到了燕鶯,就算燕鶯不能告訴將軍,那些士兵總會說的。而燕鶯同你一起出來,是有人看見的。”
“那……是不是大迎已經對羅刹開戰了,將軍他……顧不得找我?”我漸漸體會到了一些三皇子笑容中的無奈,大概是因為對我的同情。可是我極力地在找原因,讓他也讓我相信,自己並非被遺忘了。
三皇子忽然握著我的手,說道:“阿蕪,我帶你走。”
我指著山洞外麵紛揚的雪花:“不,那怎麼行?雪太大了,山路都已經看不見了。你帶著我下山,會很危險的。”
“區區山道算什麼。我隻擔心遷延時刻,或許有人把守起來,我們便真的沒有辦法下山了。”三皇子說著便伸手扶起了我。
我驚訝道:“山下有人把守?你說是羅刹人嗎?但這裏是大迎與羅刹的邊境,羅刹是不敢私自在山下駐兵的。除非……除非真的已經開戰了。”
三皇子用我身上蓋著的他的長袍將我緊緊包住,一邊搖頭說道:“阿蕪,羅刹兵當然不會圍住這座山,但那不表示沒有別的人會將下山路全部封死。”
我扶著三皇子的手臂,艱難地站在那裏,固執地說道:“還會有誰?又為什麼要將山路封死?”
三皇子的擔心讓我也感到了有些不尋常,我接著又說道:“是了,是須利將軍,對嗎?將軍守住了山道,是為了占住這山嶺易守難攻的地利,防止被羅刹占去。可是……將軍守在山下,如何我們會沒有辦法下去?”
三皇子忽然一笑,搖頭說道:“這就是須利隆交給你的兵法,可是他隻肯教你兵法,卻不告訴你世上還有陰謀,你所知道的兵法再精湛,又有什麼意義?”
我更是不解,不知道三皇子何以也直呼爹爹為須利隆,言語中似乎更是對爹爹沒有一分敬意。而更可怕的是,三皇子的話中,似乎更包含著更為深刻、更為隱秘的事情,那些,都是我不曾知道的。
我下意識地掙開了三皇子的手,腳下站立不穩,我連忙伸手扶住了石壁。
我看著三皇子道:“你說……什麼……”
三皇子沒有避開我的眼光,而是看著我十分認真地說:“阿蕪,跟我走吧,不要再問了。”
“走?去哪裏?”我不由自主地警覺,“若三皇子不是回軍營,那……我獨自下去。”
三皇子看我的眼神,又是好笑,又是可惜:“阿蕪,你以為你這一次,還可以安然下山嗎?就算你能下山去,你還可以安然活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