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爹爹已經告訴了我,隻是,我沒有想到嗎?
想到這裏,我忽然一個激靈,忙站起身來。
隻是本來已經受傷發燒是尚未病愈,又擔憂焦急了整整三天的時間一刻也沒有消停,起來得猛了,竟忍不住一陣眩暈,重重地重新坐倒在地。
我倚著床榻坐在地上,卻沒有力氣躺到床上去。
我怔怔地看著那一排排整整齊齊擺放著的大紅描金箱子,心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一個因為難以置信,所以竟然被我置之腦後的念頭,一個因為連日緊張焦慮,所以竟然被我視而不見的念頭——成婚。
須利燕鶯,已經被許給當朝三皇子了。
爹爹叫我孩子,皇宮裏的人對著我頒下了許婚聖旨,而此刻的這所營帳——爹爹軍營中為燕鶯準備的營帳,這般精致奢華,還放著這許許多多大紅的箱子。
我常年跟著爹爹住在軍營中,幾乎從來沒有見過迎親的場麵,似乎偶然在行路途中遠遠見過,可是我總覺得,印象中迎親的隊伍裏,沒有這麼多這麼多的紅箱子。所以一時,想不起來,
營帳外輕微的說話聲讓我回過神來,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撐著坐到了床榻上。果然片刻的功夫,便有人給我端進來了飯菜,不過,這次進來的,卻是幾個丫鬟打扮的女孩子。
“快去伺候姑娘吃飯!”侍衛低聲喝道:“姑娘要是不吃,你們也不用想吃飯!”
看著戰戰兢兢端著飯菜走到我旁邊的丫鬟,我微微一笑:“擺在那桌子上吧,我,這就吃!”
想必是從那些侍衛口中聽到了我這幾天不吃不喝、摔盤摔碗的情形,幾個丫鬟聽到了我的話,眼中都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見我勉力站起,早走兩個丫鬟一邊一個扶住了我,將我扶到飯桌旁,溫聲道:“姑娘,快吃吧,聽說這是火頭廚子專門做的你喜歡吃的東西。”
是的,這都是燕鶯喜歡吃的東西。
別的我不太知道,可是我認識那一道羊乳酥酪。我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燕鶯便喜歡這道點心,因為這個酥酪需得趁熱吃才好吃,所以每每這道點心都是被小跑著端了上來,而娘也總是會放下手中的筷箸,拿起勺子舀一勺酥酪,輕輕吹上兩口,對燕鶯道:“來,快吃!”
我極力克製自己不要去看,但我的目光終究與娘的相遇。
娘的臉色變得很不好,但她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另外要了一個碗,分給我了一半酥酪。
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在看酥酪,還是在看娘舀了酥酪喂燕鶯的情形。
酥酪被擺到了我的麵前,還帶著些些溫熱的香氣。
我隻是怔怔的看著它,看著它將最後一點點熱氣嫋嫋散去,直到燕鶯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涼了就不好吃了”,我方才回過神來,愕然抬頭,卻對上了娘厭惡的目光。
我忙忙舀了一勺酥酪填進嘴裏,已經變得微涼的酥酪帶著些淡淡的腥膻,吃到嘴裏也已經沒有最開始看起來的那般嫩滑,可是我還是一勺一勺,將半碗酥酪都吃盡了。
或者說,我是咬著牙,將酥酪勉強咽下去的。
我不止一次地想要將口中的酥酪吐出來,不想再去舀下一勺,可是我不敢抬頭看娘的眼神臉色,也不敢停下,終於還是吃盡了。
後來我住進了廂房,還是常常看見仆人們端著酥酪急急走進房間去,我依稀能看見碗口冒著白色的輕煙,卻已經聞不到酥酪的香氣了。
那是我唯一一次有印象吃酥酪,也是我最後一次吃。
雖然吃得少,這道點心卻是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裏。看到它,我立時便想到了那個喜歡吃酥酪的人。
燕鶯,我的妹妹,究竟此刻在哪裏。
丫鬟問我要吃些什麼幫我夾,我一邊含混地說了不用,一邊匆匆地吃著東西。隻要能夠吃得飽便好了,此時此刻,我哪裏還有心情分得出想吃什麼不想吃什麼呢?不過那一碗羊乳酥酪,我卻終究沒有動。
許是餓的太久,許是生病之後身體虧虛,這一頓精致的飽餐,讓我很快便覺得力氣在恢複。
丫鬟們看著我吃完飯,臉上都是喜不自禁的樣子,顯然她們也沒有料到可以這麼快便完成了任務。
吃完飯,丫鬟們將桌子收拾幹淨走了出去,隨即便又轉身回來,手中捧著銅盆,裝著清水。
我本在想趁空計劃一下下一步的行動,看到她們去而複回,心中微微一動,計劃便逐漸在心裏滋生。
果然,丫鬟們打了水來給我洗臉,給我梳了發髻,從一隻箱子裏取出了一套嶄新的衣裙,又捧出了一隻小小的匣子,打開,卻是一套鑲珠嵌寶的首飾。
嫣紅的衣裙,上麵用金線描著精致的花紋,金光燦然的首飾上麵,亦鑲嵌著紅色的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