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如今下大亂,各方藩王各自為政,朝廷對各方諸侯的製約每況愈下。
朝廷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範陽節度使,時氏一族。
時氏之前原是數一數二的清貴人家,向來以詩書禮樂傳家,是如今最負盛名的書香門第,桃李遍下。
隻是直至出了一個時獻皆,從一堆詩書禮樂中單槍匹馬闖出了一代戰□□號。
時家是如今皇家所依賴的最後稻草。
範陽節度使府——
時獻皆坐於首座,堂內跪著一個身高八尺餘的青年,兩人僵持著,局麵一度陷入了尷尬。
時獻皆開口了,沉聲道:“阿越,我知你打主意就大,可我沒想到——你居然膽大包至此!”
時越跪著,沒有話。
時獻皆望著膽大妄為的兒子,一陣無力感湧上心頭。
想他當年棄文從武時,在所有人眼裏那簡直是驚異舉,可比起他這個兒子起來,那簡直不值一提。
“你可知,我時家百年清貴,向來忠心耿耿效忠皇室。”時獻皆對拱手,擲地有聲,“博得一氏清名,從無二心!”
可誰曾想,時氏出了個禍害!
時越暗地裏的所作所為,竟瞞過海,連他這個父親也一起瞞過去了。
那可是叛臣賊子才會想的逆反之罪啊,是株連九族的殺頭之罪,他時氏怎麼就出了這麼一個生反骨的逆子!
時越身形紋絲不動,依舊沒有話。
時獻皆怒急攻心,大掌重重拍向扶手,“逆子,你可知錯?!”
時越抬頭,定定地看向上座已經年老的父親,鬢角不知何時爬上了繁霜。
他沉聲,隻了六個字——
“今時不同往日。”
如今戰亂烽火延綿,百姓苦不堪言,易子而食的人間慘劇不僅僅存在於書本上。
這些年,時越走南闖北,見過因為太多太多朝廷不作為,釀成了慘絕人寰的悲劇。
簡直讓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他那時候就知道,這個朝廷已經從裏頭腐朽,不動根本,隻不過是治標不治本。
這個皇朝的氣運,就像是苟延殘喘的老龍,已經奄奄一息了。
而時家作為如今朝廷手裏最利的一把刀,指哪打哪,護住這個腐朽不堪的朝廷。
可是未來呢?
無論是各方藩王勢力勝利,還是朝廷最終苟延殘喘,作為先鋒的時家,文可以定國武可以□□的時家,上位者真的能容忍得下時氏嗎?
當然不能——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時獻皆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哪怕是跪拜於他人前,他的脊背依舊是筆直的,是個頂立地的好男兒。
他這個兒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經長大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而時越所思,他何嚐不知。
隻是——
一身輕歎縈繞在堂前,時獻皆道:“阿越,齊國氣數未盡,切不可逆而行——”
話音落後,堂前一片沉默。
當晚,不顧月色已黑。
時獻皆下達了一道緊急軍令,命行軍司馬時越連夜趕去安邑駐兵把守。
邊境有亂,派兵鎮守實屬正常,隻有極少數人察覺到了這其中不同尋常的氣息。
時越領命,帶著自己的親信親兵連夜上路。
沒人知道,在他臨走之前,曾下馬跪地,朝著東麵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再起身時,眼底又如古井般深邃。
大軍向北出發。
誰也不知道,這將開啟一代怎樣的傳奇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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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語雲,得民心者得下。
要論如今百姓心中,誰最得民心,不是遠居廟堂之高的皇帝,也不是各方割據為王的諸侯藩王,而是一個名叫了凡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