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內外兼修，秀外慧中，怎會是繡花枕頭？”我反對道。
“過獎過獎，惶恐惶恐。”他慚愧道。
“在父母眼中，再成功的兒女也是毛病百出，他們總是恨鐵不成鋼。”
“是這個道理。”他點頭道。
“女士先生，這是您的扁鐵牛排。”侍者手持白盤。
“硬菜來了。”我騰出空間給服務生。
肥美多汁的牛排配以西蘭花、胡蘿卜、小麥漿果和紅葡萄酒，一刀切下去，肥瘦相宜，嫩滑多汁。這種牛肉來自美國著名農場March Farms，據說其飼養方法與日本和牛如出一轍。它們日常的飲用水是純淨水，飼料是綠色有機無汙染，環境是自由自在無拘束，在這樣環境下生長的小牛，自然野味可口，柔嫩多汁。
“這個管飽。”他切了一塊牛排道。
“我想起一個笑話。其實不算是笑話，是我爸爸的親身經曆。”我好笑道，
“我爸爸有一回被人請客吃西餐，是當地最貴最好的西餐廳，結果他沒吃飽，一回家就叫我媽媽給他煮了一碗麵。”
“他是餓肚子去吃的西餐？怎麼沒有吃幾個餐包墊墊肚子？”
“我記得是晚餐時間。大晚上的回來，我都快睡了，他一回家就急急忙忙讓我媽給他煮碗麵吃。”
“誰都有第一次。我和我爸爸宴請陳司長那次，他表現出來的風度和談吐完全符合他的身份，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是當然，”我點頭道，“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文弱書生，西餐中餐，這世上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他早已司空見慣。”
“今非昔比，陳司長從政多年，自然見多識廣。”
“如今的他恐怕吃慣了山珍海味，再瞧不上那一碗普普通通的陽春麵。”
“你媽媽擅長陽春麵？”
“我媽媽那時候工作忙，有時候一碗陽春麵打發了我爸爸和我兩個人。我爸爸也不埋怨，照樣吸溜吸溜吃個精光。”
“你父親喜歡吃麵條？”
“他喜歡吃各種麵食麵條。我們全家都喜歡。”
“我爸也是。每次出差回家，天南海北談完生意回來，我奶奶和我媽都會為他準備一碗陽春麵。”
“你們也吃陽春麵？”我好奇道。
“你忘了我祖籍揚州？陽春麵是典型的蘇式湯麵。是江滬一帶的家常飯。”
“那我媽媽一定沒有你媽媽做的正宗。我媽做的應該叫懶人麵，小蔥醬油青菜打兩個荷包蛋，被她美其名曰陽春麵。”我好笑道。
“小蔥醬油青菜，正宗的陽春麵就是這幾樣，講究一點的用高湯。不過好像沒有荷包蛋。”
“這麼說我應該感謝我媽，每次額外賞我和我爸兩顆荷包蛋。”我輕笑道。
“似乎是。”他亦笑道。
“我媽做飯越來越好，越來越精，隻是和我爸再無幹係。”
“你媽媽的家常美味有你品嚐，陳司長自有他的流水飯局，青山不再碧水變，人生多有變數。”
“可不是？自從我媽做飯長進後，直接受益的就是我了。她要早花心思在廚藝上，說不定我爸就不會跟人跑了。”我玩笑道。
“其實……”他欲言又止。
“我開玩笑，”我打斷道，“我爸不是貪杯饞食之人，怎會因為口腹之欲離妻舍女？而我媽之所以鑽研廚藝，一是因為年齡漸長，一是因為打發時間。不過我覺得她心裏應該會後悔，後悔年輕時候沒有給我爸爸做幾頓好吃的，遺憾我爸爸再沒機會品嚐她如今的手藝。”
“你倒是毫不介意。”
“我和我媽就像朋友，沒大沒小慣了。我常常開她玩笑。”
“你們母女感情融洽，陳司長非常羨慕。”
“他有他的事業，有他的圈子，有他的愛人，我媽媽隻有一個我，我也隻有一個她，自然難舍難分。”
“那以後你結婚了怎麼辦？”
“我媽讓我早點結婚生子，趁她年輕走得動好給我帶孩子。”我好笑道。
“這麼好？”他眉飛色舞，“要上門女婿嗎？”
“上……上門……”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一個女婿半個兒，我自願請命做兒子，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
“這……”我一時沒有轉過彎兒。
“你父母隻有你這一個女兒，你不能不為他們老了考慮。”他眨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