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出兵,隻誅魁首,不問旁人,生擒楊駿者,封千戶侯!
然景陽門開,楊駿束手就擒,上念其好生之德,可免三族之禍,準其以臨晉侯爵歸第,楊洮、楊濟各有差別,此後再不問朝政!”
檄文文采斐然,兵士們群情激憤,音調愈來愈亮,在洛陽城頭激起軒然大波。
楊洮臉色鐵青,身子微微顫抖,所謂“十宗罪”,除了捏造,便是捕風捉影,不過為出兵尋個由頭罷了。
他沒料到,二王竟拿趙王等人相要挾。事情明擺著,如果開戰,便是與整個宗室為敵。在群狼麵前,再高明的獵人也無法占得先機。即便此次能勝,楊家也隻是多殘喘幾日而已。戰與不戰,結局早已定下了。
而臨末一句,準其以臨晉侯爵歸第,更是誅心之舉。先帝駕崩時,兄長強奪司馬亮權柄,更將其逼出許昌,如此大恨,如何平安歸第?
楊洮臉上現出一絲冷笑。
檄文自然傳到洛陽城,好事之人早已摹出一份檄文,在城內四處傳播。自然也傳進闔閭門,傳進太極殿。
殿內一副詭異氣氛。張軌眉頭緊蹙,張濟欲哭無淚。
司馬衷聽二王到來,心中充滿無盡欣喜,挖著鼻孔道,“叔祖和皇弟要來啦!叔祖待朕極好,瑋弟更是與朕從玩到大。朕好生想念他們!”
張濟本想請下一道詔書,阻擋大軍入城,沒想到,這位陛下竟要起身相迎,若非張軌和楊濟攔著,恐怕早出了景陽門。當朝子,聯合二王,以清君側為名,攻打國都,這要是傳出去,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楊濟跳著腳,拂袖而去。
張軌望著楊濟背影,對司馬衷道,“陛下,二王此次入朝,可不是來探親敘舊的!陛下性情溫厚,拿二人當至親,可二人呢,恐怕在覬覦陛下的龍椅。”
司馬衷彈開一坨鼻屎,哼囔道,“朕受先帝遺詔,繼承大統乃名正言順,何人敢行僭越之舉?愛卿笑了!”
張軌心下悵然,這位子,一直活在夢裏,怎麼都叫不醒,真不知是裝睡還是真睡。他心裏明白,二王興兵,無非看不慣楊駿獨攬朝政,司馬亮資曆老道,司馬瑋憤世嫉俗,二人並無劣跡,品行尚佳,倒是比楊駿強上許多。
但他不清楚,這口子一開,其他諸王該如何震懾,不得哪,汝南王與楚王亦會成為“清君側”的活靶。
而芙蓉殿的主人,更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一旦她參與進來,免不了一場血雨腥風。
厚重的濃霧下,張軌看不清,司馬亮與司馬瑋到底是治世伊霍,還是亂世莽卓。他不知如何勸諫,況且,以他三品散騎常侍的微末官職,不能左右何事,能護陛下周全已是萬幸。有一點張軌很清楚,諸王定不敢廢立當朝子,至少現在不敢。
他在心裏默默祈求,願大晉能渡此劫難。
楊太後正與丫鬟玉蘭秀一方手帕,帕子圖案是行獵圖。一名孔武有力的男子,騎在駿馬上,搭弓射箭。內宮女子極少繡這種圖樣,她最近得了一方帕子,針腳粗斜,走線與漢家女子迥然不同,卻也自成一派,別有一番韻味,便仿著學習一二。
線頭方起,門外便傳來嘈雜聲,楊芷命人詢問發生何事。
黃門得令,匆匆離去,不料剛邁出門檻,便與楊濟撞個滿懷,楊濟怒氣衝,罵道,“不長眼的東西,快滾!”
楊芷循聲望去,見楊濟奪門而入,撲通跪地,腦袋磕得咚咚響。
“稟太後!汝南王與楚王借清君側名義,起兵攻打洛陽,現大軍就在門外駐紮!請太後定奪!”楊濟言語急迫。
楊芷一聽,霎時花容失色,險些癱倒,玉蘭搶前兩步攙扶。
“叔父快快請起!依你之意,該當如何?”
“臣特向太後請一道諭旨,命二王返回封地,如若不從,即以叛軍論處,調中軍誅之!”
“汝南王德高望重,瑋兒也是本宮眼瞧著長大的,何至於此?”
楊濟起身道,“太後,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遲則生變!太後萬不可猶豫啊!”
楊芷命玉蘭取出太後印章,交給楊濟,“叔父,我乃一介女流,管不得軍國大事,該如何寫,叔父自行定奪可也。”
楊芷愁眉不展,到底,她畢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無法應付如此千鈞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