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不錯。”
魍女放下了畫卷,淡淡地道,“能借我看看麼?”
“請便。”
姬月泓做了個請的手勢,眉飛色舞,“畫得還不錯吧?這可是我專門學來,吃飯的手藝!”
“哦,是嗎。”
事到如今,魍女已經習慣這個人的扯淡了。
他好像有兩幅麵孔,隨時切換自如。有時是白衣臨風的世家公子,有時又有點像個自來熟的廝。
直到許久以後,
她還是沒能弄懂,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黑衣少女跪坐在樹屋的矮簷下,默默翻閱圖鑒。姬月泓無事可做,取出一根短笛,輕輕放在唇邊。
“嗚——”
短笛的聲音清而悠揚,像是流水,絲絲縷縷地散逸在地間。魍女怔了一下,手上的動作頓住了。
姬月泓吹的,是那夜冥王吹給龍薇聽的曲子。
想不到他的聽力這麼強,隻聽一遍就記了下來。音調頓挫,絲毫不差。
仔細去聽,又有些許不同。
簫聲幽幽,透著淡淡的哀涼。笛聲卻疏曠清透,仿佛一隻鶴展開白翼,直上青雲之間。
內心深處,微微顫動了一下。
忽然想起……
一百多年前,她剛剛被龍薇收養。而那時候,女帝和冥王還是盟友,還沒有正式決裂。
空蕩蕩的大殿裏,
黑衣的王孤獨坐著,閉上眼睛,輕吹紫玉簫。而紅衣冥後一言不發,站在遠處默默傾聽,懷抱著染血的戰袍。
或許,曾經還是有一些情分的吧?
畢竟,他是陪了她那麼多年的男人。朝夕相對,風雨同舟。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就算是那些原本很恩愛的夫婦,也做不到患難與共。他和她,卻不知多少次生死與共。
女帝大人……
下定決心的時候,
一定,覺得很孤獨吧?
人和人的相遇,明明有那麼多無奈。可一旦分別,還是會悲傷。
……
一曲終了,姬月泓放下了短笛。
屋簷上有一滴露水落下,打在他修長的睫毛上。閉著眼睛,久久也不睜開。
“很好聽。”
魍女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嗯?謝謝。”
姬月泓睜開眼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他沒想到,這個冷冰冰的女孩,居然會誇獎自己。
“你很喜歡音律麼?”
魍女默默地搖頭,低下頭,繼續翻看靈藥圖鑒。
她並不認為,自己有和他交談的必要。到底,他們隻是獵物和獵犬的關係。
對於這個萍水相逢的男人……
她隻要遵循命令、保護他的安全就足夠了。
“這是?”
目光掠過一頁竹紙,魍女的眸子停住了。那是一株雪白的花,縈然如玉,盛開在漆黑的背景中。
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可是卻想不起來。
“這是夜曇花。”
姬月泓湊上來瞄了一眼,“根莖和花蕊都可以入藥,要用金摘玉盛,千年不腐。”
“是很貴重的靈藥麼?”
“倒也不算貴重吧……隻是比較罕見,就一並畫下來了。”
姬月泓想了想,“不過,開花的時候,倒是很美。”
“這種花很奇怪,隻在深夜開放。而且一生中,隻會開放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