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十幾分鍾,好像加了層電影的濾鏡,在她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段晏的風衣對她來太長,解開的腰帶被雨淋濕,垂在她的腳邊被風吹拂晃動。鑲鑽的緞麵高跟鞋踩在水裏,隨著她不安的情緒而略微挪動幾步。
地上漸漸積了水,被她踩出幾圈水花又靜止,倒映出段晏模糊的身影。
段晏抱得不緊,隻是讓她的腦袋抵在肩上,時不時用手掌拍拍她的後背。
她能感覺到他平靜的呼吸,透過單薄衣衫傳來的溫度,鼻尖還能聞到幹燥且清淡的木香。
世界風雨飄搖,她卻在這方寸之間尋得了久違的親昵。
可惜就在盛恬以為這一瞬會永遠持續下去的時候,車燈的光掃開了雨幕,一輛保時捷緩緩停在了路邊。
車門打開,段晏家的傭人撐傘下來,看到眼前的情形稍微一怔,有點拿不準第一把傘該給誰。
段晏直接拿過傘,替盛恬遮住大雨。
走到車上也就幾步的距離,他肩頭濕了大片。
上車後,兩人的距離不得不拉開,分別坐在了後座的兩端。
保時捷穩穩啟動,坐在副駕的傭人遞上毛巾,讓他們稍微收拾一下。
盛恬用毛巾擦了下臉,轉過頭聲:“謝謝。”
段晏揚了下眉當作回應。
他正用毛巾擦掉手上的雨水,那是雙養尊處優的人才會有的手,寬大而修長,手指骨節分明,水珠被細細抹去後,隻留下瓷器般溫潤的光澤。
車廂內有潮濕的水氣。
披在盛恬身上的風衣到底還是沾了雨,水珠從衣擺的邊緣滴到她的腿上,輕微的涼意讓她下意識收了收腳。
段晏把用過的毛巾放到一旁,視線往左掃去。
車窗外是連綿不斷的大雨,街道與房屋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
隻有盛恬的側臉被襯托得分外清晰。
她有一張骨相極好的臉,鼻梁很挺,鼻尖卻稍稍有點翹,弱化了她五官中的美豔感,多加了一筆別有風情的清純。
這會兒姑娘不知道在想什麼,長睫低垂,人坐得很規矩,雙手放在膝蓋上,指尖被裙擺的褶皺擋住了少許。
賞心悅目的畫麵,讓段晏目光一滯。
剛才躲雨的時候,她的雙手也是像現在這樣。因為害怕而拽緊了他的風衣,突起的指骨白得近乎透明。
在他眼前晃了很久,閉上眼也抹不掉。
司機知道該先送盛恬回家,車在盛家老宅的大門外停下時,已早早有人撐傘等在那裏。
盛恬把風衣還給段晏,剛要開門又扭過身來:“你回去記得保暖,不要感冒了。”
“好。”
段晏勾唇點了下頭,周身疏離的氣質似乎褪去了刹那。
但在盛恬下車後,那些距離感就立刻重返回來。
車裏開著空調,可他還是覺得比剛才冷。
·
到家後洗完澡,廚房已經備好了熱湯。
段晏換了身衣服下樓,蘇幼琴笑盈盈地招手叫他過去:“來,把湯喝了,去去寒。”
入口的雞湯熬得鮮美。
段晏剛嚐一口,就知道不是倉促準備的,喝完後他放下碗,問:“刑叔叔等下要回來?”
提起刑致遠,蘇幼琴臉上的笑意就更加明顯。
“他聽今你回永南街,能推的應酬全推了,可惜還是有點事,路上耽擱了。”
她把碗遞給保姆,“你和老刑也很久沒見了,晚上留下來吃飯?”
段晏淡淡地“嗯”了一聲。
刑致遠是他的繼父,一個脾氣溫柔又細膩的男人,能包容並滿足他媽所有的要求。
不像他爸段謹明,活得大大咧咧,總是忘記蘇幼琴嫁人前也是蘇家的大姐,難免會有一些矯揉造作的缺點。
蘇幼琴喜歡插花,這會兒手裏拿著一枝長長的紅毛草,繞著鏡麵的花器左右看了看,就輕輕地將其插在了幾株蠟花旁邊。
“外麵雨下得大吧?你也真是的,剛回來就又出去,什麼事非得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的?”
她話聲音向來很輕,話裏那點責備的意思也不重,就純粹是心疼兒子白白出去淋了場雨。
段晏簡短道:“去見朋友。”
他才洗過澡,頭發吹得半幹,搭下來稍稍蓋過了眉。
剛換的上衣顏色淺,襯得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是他在外麵難得一見的溫柔模樣。
蘇幼琴看他一眼,沒有追問什麼。
她清楚段晏的風格,沒有主動提起去見了誰,要麼就是覺得不值一提,要麼就是不想。
能在剛回家一杯茶還沒變溫的時候,就急匆匆出門去見的,隻能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