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蝸牛在白紙上留下的尾跡。醒來的畫家回到夢裏。畫家開始在夢裏砸碎東西。”——《滲》
這一刻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按下了暫停鍵，房間裏的一切都保持靜止，他的室友們個個連眼睛都不眨了！
方北是這張黑白劇照裏唯一有色彩的活物。
他茫然地摘下眼鏡擦了又擦，重新戴上後看著自己並無異樣的手，和手裏毫無動靜的手機：頭像變成黑白兩色，連微訊上綠色的對話框也變成深灰色了。懷著一點僥幸心理點擊了幾下……完全沒反應。
“你好？呃，1970號？請問你在這裏嗎？”方北放下手機，正想下床去試著打開房門。但他雙腳站到地板的瞬間，整個房間驀地往他正前方傾斜著倒下去——原本三維立體的世界已被二維化，此刻連豎起的全張畫麵都轟然平放了。
素描一般的背景剝落之後，地間隻剩下無邊際的黑色。
方北站在原地，不是很敢亂動。他腳下那一片仍是剛才二維化的房間，如果他往左邊走兩步，可能就直接踩到室友的臉上了。
“好吧，大概是您需要幫助，對嗎？”
“嗯哼。”
方北有點震驚地按住了太陽穴。
對方的回應是直接出現在他大腦裏的，文字與聲音同時出現，甚至還使用了他自己平時思考時腦海裏的聲音。
“哦，抱歉。未經允許，擅自關聯了你的腦電波。不過你放心，本文明的星際法第4條規定：‘不可窺探鄰星係個體的私有思想’，所以你的思想隱私是絕對安全der~”
對方把“的”字省略成一個嘻哈式的彈舌音。
與此同時，方北腦子裏蹦出個線條狂亂的漫畫人，掀起鴨舌帽後豎起大拇指朝他發送了一記ink。
隨即，漫畫人原地炸成一朵蘑菇雲，無聲地消失了。
對方接著：“當然，我也確實需要你的幫忙。”
方北想起之前的微訊對話，遲疑了一下問道：“是您的出差任務？”
“對頭！”又出來一隻新的火柴人——這次1970號打了個響指。
方北，一個土生土長的白澤夥子，第一次發現自己還能飆出標準的巴渝口音。
“上頭了，‘子不語怪力亂神’。”1970號撓了撓腦殼，好像有點無奈，“準確來講，根據相關法律法規和政策，一切神秘力量不得出現。因此！貴星係曆史線上出現的所有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件，全部要修正。”
方北聽得一愣一愣：“可這些不是我們自己的事情麼？怎麼成了你們的工作呀？”
結果1970號忽然沉默了一下，讓方北都有點不習慣。
“欸，其實吧，這些個事件呢，是我們係統以前的臨時工們在貴星係遺留下來的一些漏洞。由於貴星係最近出現了某種不可抗力，如果這些漏洞不趕緊處理，有很大概率會被發……呃，引發蝴蝶效應，進而危害貴星係人民的心理健康。”
這大概也是祂第一次發言時吞吞吐吐。
“原來高級文明也會害怕被低級文明發現啊？”方北敏銳地抓住了對方話語中企圖含糊帶過的一大重點。
漫畫人在他腦海裏攤開手，聳了聳肩。
“《莊子》雲：‘下莫大於秋豪之末，而太山為。’稍微給你透露一下，這其實也就是貴星係在銀河領域中的概念。不過你們人族還有一句話，叫做‘麻雀雖，五髒俱全’，所以在我們看來，貴星係是再好不過的……”
“實驗室。”
方北平靜地，第一次打斷了1970號的話：“我再鬥膽猜測一下，作為一個實際意義上的文明共同體，你們的實驗和我們星係的‘個體差異’有關吧。”
“是的，因為幻3文明沒有曆史。”1970號呱唧呱唧地鼓掌，“我們不存在生老病死，但也無從進化。”
“所以，選中了我們人族為實驗對象？”
“在我看來，還需要寄居在一顆星球上且無法脫離水氧的低級生物，確實是具有無窮大的進化空間。”1970號在他腦海裏化作一個黑色笑臉。
方北垂下眼睛，語氣有些低落：“這不足以成為你們將人族當做實驗對象的理由。”
“實驗需要理由，那麼戰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