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雋!”
女人霍然睜開眼!
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說起來漆黑其實也不準確,而是大片濃黑色的灰影,隱隱約約似乎能看見一點光亮,顯然她的眼睛正在恢複中。
她也懶得再看,幹脆閉上眼,胡亂摸索著旁邊的牆壁湧上心頭,手下意識握上心髒部位,因為剛才的噩夢,心髒還砰砰的急速跳著。
她夢見……小雋急速奔跑,身後一團是即將將他吞噬的黑霧,霧氣中隱約有人,隻是看不清那人模樣。
小雋……
她的孩子……
從小雋離家開始就強行壓抑的焦灼倏地湧上心頭,她深吸了口氣,再次將那焦灼壓下去,她現在必須要冷靜,隻有冷靜,才能解決現在的困境。
扶著牆摸索著往前走,一路碰倒水瓶水盆杯子之類的東西若幹,砰砰當當一陣亂響,顯然她這次住的房子跟逃亡前住的不能比,應該就是個十分普通的公寓。
昨天經曆了一場現實版的雲霄飛車外加CS槍戰,那男人又受傷,後半程都是她這個瞎子開車提供手腳,他提供眼睛,一路驚驚險險的開到這裏,最後還得費力把那個奄奄一息的男人拖上樓。饒是她膽子再大,心髒也有些負荷不了,幸好這屋子裏有人接應,一進門一應事宜都有那人照顧,她也老實不客氣的占了床休息,連摸清楚四周情況的力氣都沒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這麼大的動靜,外麵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走了,還是……死了?
樊雅眸光沉了沉,為自己因為這個念頭而微微滯澀的心髒。
他出什麼事,跟她有什麼關係?
抿了抿唇,手已經摩挲著推開房門,微微側臉。
外麵一點動靜都沒有,靜的仿佛死寂,但如果仔細聞,還是能聞到空氣中漂浮著的淡淡血腥氣。
“誰在?”
沒有人回答。
四下裏依舊靜的很。
眼前濃黑色灰影遮住她的視線,她突然生出一點天下之大,獨她一人的孑然。
這種感覺她曾嚐到很多次,上輩子,容潯選擇樊心不要她的時候,小雋出事的時候,甚至是她看著容潯簽下離婚協議書時的刹那,這輩子,她經曆也多,最近的一次,赫然就是高速路上,她從劇痛中掙紮醒轉,茫然看著容潯身影踉蹌著消失在黑暗裏。
他就這麼離開,甚至連話都沒留下一句……
她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再有這樣的感覺,沒想到,在這一刻,她竟然恍惚也有了錯覺。
她忍不住一笑。
果然人在生病的時候,最容易脆弱。
她居然對一個綁架自己的男人起了一點依賴,是不是也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男人從昏睡中悠悠醒轉,睜開眼的刹那,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午後光影從窗口斜斜透進,拉扯出一道斜長的光幕,落在門口站著的女人身上,光影淺淡而朦朧,她唇角笑容也淺淡,幾乎要讓人恍惚逸散在光影裏,分明是平靜的笑容,卻透著忽視不了的脆弱與茫然,讓他心底不由自主泛起一股溫軟憐惜,幾乎軟化了他從來都冷硬的心腸。
幾乎是刹那間,他聽到自己心弦顫動的聲音,一弦一柱,是柔軟戀慕的曲調。
他恍然歎息,為自己歎息。
不知不覺,竟已再也轉不開視線。
幾乎是歎息逸出喉嚨的瞬間,她霍然轉身,依舊沒什麼焦距的眼睛睜開,黑白分明的眼眸竟然射出犀利的光芒,“誰?”
“我。”他懶懶回答,不是因為不想回答,實在是全身沒力。
雖然腰上的彈片已經被取出來了,但失血過多,他現在整個人都仿佛是睡在軟雲裏,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其實在他回答的刹那,樊雅就已經猜到是他了。
那樣穿透力存在感十足的視線,不是他還是誰?
壓抑住心底沒來由的放鬆,她盡量平靜,“你還沒死?命不小。”
“我的命從來都很大的。”他懶懶一笑,掃見她的手快要撞上旁邊的熱水瓶,趕緊一提聲,“熱水瓶。”見她觸電似的一縮手,忍不住好笑,“怪不得剛才夢裏砰咚亂響抄家造反似的,你就是這麼走出來的?”
樊雅臉上不由自主的微熱,有些狼狽的瞪一眼過去!
他忍不住好笑,瞧這一眼瞪的,犀利的哪裏像個看不見的。
“往前一步,往左六步……”他指揮。
樊雅站著不動,神色淡淡,一副‘你說什麼我沒聽見’的姿態。
她站的還特別直,娉娉婷婷大家閨秀的樣子,傲慢浸潤在了骨子裏。
他忍不住好笑,軟了聲音,“幫我倒杯水,好不好?我們好歹也是同生共死過的,你這麼點小忙也不想幫?說起來,我這身上彈片也是替你挨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