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她也沒問。

他的表情坦蕩如砥,沒有絲毫歉意,鍾亦心正要說話,眼睛忽然瞟到左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麵露驚訝,著急地說:“停車,快停車!”

“怎麼了?”陳囂不解其意,但仍是將車停下來。

本以為她要衝自己發脾氣,卻發現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反而緊緊地盯著左側一對男女。

那是一個貓女打扮的女子,和一個穿著駝色風衣的男人,當他轉過身,陳囂認出來那是梁霽辰。

鍾亦心的師兄。

梁霽辰和身邊女子明顯發生了爭執,“貓女”穿著一身以蕾絲和皮衣拚接起來的黑色連體裙,手上拎著眼罩帶子,麵孔妍蕊嫵媚,因為生氣更添淩厲,梁霽辰在後麵拽著她,兩人推搡一陣,她被拉進懷裏,場麵十分激烈。

最令鍾亦心吃驚的,是她認出這名女子的麵容,這不是嚴冬母親曾相中的易家小姐易佳夕嗎?

她和梁霽辰……

鍾亦心恍然大悟,嚴冬那天並沒看錯,原來梁霽辰真的和易小姐關係匪淺。

“看夠了嗎?走不走?”陳囂和鍾亦心不同,他對這種感情鬧劇毫無興趣,連火都沒熄,隨時準備離開。

鍾亦心不高興地拍拍他的手臂,衝他比劃著噤聲的動作。

陳囂無奈,隻好熄了火,聽天由命。

前方兩人情緒激動,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對方身上,根本注意不到旁邊,鍾亦心實非八卦的人,可眼前這副畫麵給她帶來的衝擊力太大了,如果不看,她一定會終生抱憾。

對不起了,師哥。

她在心裏默默道歉,然後毫無愧疚地繼續欣賞這出好戲。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絕不會相信梁霽辰臉上會出現這麼急切又痛苦的表情,仿佛溺水的人,要抓住身邊的浮木。

可那塊浮木——易佳夕小姐——卻甩開他大步朝前走,情勢膠著,梁霽辰隻得用力將她箍在懷裏,兩人搖搖晃晃地來到陳囂車邊,她來不及叫陳囂關上車窗,梁霽辰沙啞的質問已飄進車內。

“易佳夕,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當我是什麼?”

易小姐嫵媚涼薄地一笑,附耳同梁霽辰說了句什麼,他麵色似有緩和,兩人半推半就地順著小道朝下走,離鍾亦心的視線越來越遠。

見鬼了。

真的見鬼了。

在回家的路上,鍾亦心始終心緒不寧,她既亢奮又迷惘,若不是梁霽辰那張臉太過出眾,絕不會那麼輕易與人撞臉,她幾乎要懷疑自己認錯了。

剛才那場戲,真是驚心動魄。

她一直以為,梁霽辰這樣的男人,隻適合獨自美麗,無須任何情感點綴,他自己獨有一個世界。

可誰想得到,他這顆頑石,一朝被點化,觸目驚心,魂都要丟了。

她從未見過梁霽辰這般失態,就像木心先生說的,“如果一個人愛我愛得失魂落魄,那他就是真的愛我。”

他不愛則已,一動妄念,就要賠個血本無歸。

她心思飄忽,望著滿街神神鬼鬼,這個夜晚,讓每個人都著了魔,恐怕真有攝人心魄的鬼怪混在其中,也說不定。

陳囂帶她回家,一進門,她讓陳囂在屋子裏隨便轉轉,她自行去浴室洗漱。

今晚她受的刺激不小,急匆匆洗過澡,才開始認認真真卸妝,她將眼眶上的羽翼擦掉,左眼卸了,還剩右邊,她望著鏡子裏的自己,忽然有種分裂感,令她感到一陣心慌。

天鵝是純潔、卻又富於誘惑的意象,一念成佛,一念墮魔,黑天鵝搖身一變,化為白天鵝誘惑王子對她說出愛的誓言,那一刻,縱然王子是被魔王的符咒迷惑,可誰又能肯定,王子不曾為邪惡美麗的黑天鵝動過哪怕一秒的心?

她不敢細想,用卸妝乳液仔細將全臉卸淨,做好護膚程序,拉開門出去。

屋子裏一片黑暗,這屋子隔音太好,隔絕了外界所有聲音,她隻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陳囂?你在嗎?”她的聲音輕輕顫抖。

無人回答。

她摸索著走到牆邊,打算開燈,卻忽然聞到一陣熟悉的冷冽香氣,她的手被人捉住,接著她就被攔腰抱起,一陣天旋地轉。

明知道這是陳囂,可她還是難免心慌,她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緊緊摟著男人的脖子,他將她放在床上,迫不及待地親吻她,呼吸淩亂。

“陳囂,你幹嘛……”她推了他一下,他竟然真的退開。

鍾亦心的眼睛逐漸適應黑暗,她看見陳囂撐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裏帶著陌生的侵略感。

他眼神冷酷,“鍾亦心,我忍夠了,今晚你說什麼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