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欲將輕騎逐(1 / 2)

十月十五日,醜時。

橘黃色火把延綿如龍,點亮了京郊的夜空。

瓦剌士兵們拔營上馬,三五隊列地朝紫荊關方向退去。

他們的騎兵雖然勇猛,但對京師的龜殼陣毫無辦法。

大元朝曾橫掃大陸,靠的就是其掠如火,為了速度他們不會攜帶過多的糧草輜重,邊跑邊搶,以戰養戰,然而京師久攻不下,他們已經耗不起了。

軍陣最前方停著一朵鑲著金邊的白色大帳,大帳紮在由四匹玄色牝馬拉的大車上,兩個黑臉的瓦剌軍士正往麻花粗細的韁繩上抹著牛油。

夜半的京師溫度很低,大帳中卻是溫暖如春,圓形炭盆中映著通紅的火光,空氣中彌漫著羊膻味和辛香料。

也先好整以暇地靠在狼裘矮幾上,手握銀質刀,極有耐心地刮著羊肋牌上的肉。

雖然瓦剌即將退軍,但他神色非常平靜,倒是對麵的赤膊大漢支博羅不安地扭動身子,一條羊腿啃得稀爛。

“太師大人,咱們一走那關著的漢人皇帝是不是沒用了,不如賜給支博羅當奴隸吧?”

也先一眼便看穿支博羅的意圖,搖頭道:“京師的新帝現在巴不得我們殺了他,如果真殺了反倒是幫了明人的大忙,我們不僅要留著他,還要把他送回去。”

支博羅對也先的話隻懂個皮毛,也懶得去猜他話裏的政治意圖,隻是有些可惜:“如果能拔下漢人皇帝的牙齒,那一定是我骨鏈上最璀璨的明珠!”

也先眼皮一抬:“回去後我再賜你三個女人,你去殺一個人。”

“誰?”

“脫脫不花。”

“他可是現在的瓦剌大汗”支博羅剔著牙,“三個女人可不夠,至少五個。”

也先微笑:“都依你。”

支博羅把吃了一半的羊腿扔出了帳外,咧嘴大笑,露出一口森然白牙。

拿不到漢人皇帝的牙齒,瓦剌大汗的也不錯嘛。

徐觀點齊五千兵馬時已是午時二刻,石亨的軍令已經下來,玄武衛負責咬住瓦剌大部隊,其餘兵馬從側翼騷擾,絕對不能讓也先安然撤退。

來不及整頓訓話,徐觀領著這支兵馬緊隨瓦剌而去。

雖然已經升任為指揮使,他依舊提槍領在陣前,身後是兩千騎兵,步兵和弓弩手不急不緩地跟在後麵。

徐觀采用的是大偉人簡單而精妙的方略: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追擊,但不靠得太近,始終保持十裏左右的距離,防止瓦剌反撲,等晚上兵困馬乏時再伺機騷擾。

陳嶽捧著輿圖騎馬上前,他也從步軍搖身一變成了騎兵,騎術比起徐觀不遑多讓:“大人,前麵是良鄉,估計今晚賊寇會在那裏過夜。”

“不一定。”徐觀馬鞭遙指空中,萬裏無雲的晴空下隱約能見到縷縷黑煙。

瓦剌的撤離和進犯是兩條不同的路線,原因很簡單,搶過的地方沒必要再搶一遍。

徐觀一磕馬腹:“傳我軍令,全速前進!”

盡管徐觀以最快的速度抵達,還是晚來了兩刻鍾。

平原上的村莊在滾滾濃煙中化為殘垣斷壁,幸存的村民聚在村頭的土地廟前抱頭痛哭,極盡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著瓦剌人。

瓦剌人不僅搶光了糧食,還點燃了所有能著的東西,反抗的村民全部死在屠刀下。

他們像是一場燃燒的瘟疫,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徐觀沒有太多時間為死者哀悼,也沒有著急繼續追擊,最好的戰機已經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