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時值春日,但圖騰山脈的風依舊冷冽,水雲煙就那麼失神地抱著孟文皓,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著,似是隻有這樣,才足夠讓他溫暖。
當年,是你抱著我在刀光劍影中穿梭,而這一次,你卻躺在了我的懷裏。這算是輪回嗎?或許,有些牽連,是生生世世的魔咒,至死不休。
如果說我隻是你紅塵中的過客,那你為何要留下一個愛的缺口給我?
水雲煙沒有通知圖騰,便私自將孟文皓帶回了朱雀壇。幽冥最好的醫生都被請了過來,圍著孟文皓各種切脈、會診、討論,忙得團團轉,而孟文皓卻始終昏迷。
水雲煙從來不知道,夜晚竟是如此的難熬。所有的醫生幾乎都得出一個統一的結論,孟文皓氣血透支、五髒破敗,已是大限將至之局,十有八九熬不過三天。
醫生的結論如同晴天霹靂,讓水雲煙無所適從。氣血透支?大限將至?他才隻有二十四歲,上蒼怎麼會這麼殘忍?水雲煙幾乎已經說不出話,隻是搖頭,就連淚水不止都毫無察覺。當年是你把我從死神的手中救起,而此時,我卻無能為力,不能救你嗎!
良久,水雲煙突然緊緊抓住一位醫生的衣袖,聲音有些慌亂道:“你們不是幽冥最好的大夫嗎?你救救他,他不會死的,你也不會讓他死的,對不對!”水雲煙自己都沒有覺察,就算是自己麵臨絕境的時候,她也沒有這麼恐慌過。
那位大夫麵色沉重,苦聲說道:“水壇主,並非老夫不願,而是不能。如今這位病人的病情,哪怕是圖騰的星目靈虎親臨,恐怕都沒有治愈的可能——”
水雲煙麵色蒼白,幾乎站立不穩,搖搖欲墜地撐著桌子,如同夢魘的降臨:“不,你說得對,還有圖騰的星目靈虎,我這就派人去請他。”水雲煙雖然神思恍惚,還是兀自跌跌撞撞地安排了一番。
整個晚上,水雲煙都寸步不離地守在他的身旁,一直輕輕地握著他的手,好像隻有這樣,他才不會消失不見。
水雲煙拉著他的手,還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著話,似乎眼前的人正在凝神靜聽。“你知道嗎?我在心月樓第一次看見你,就覺得十分親切,當時的你就是男裝打扮,可惜的是我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你女扮男裝的痕跡。後來你換回女裝去幽冥宮看我,當時我還為我識人的眼神一度沾沾自喜。沒想到最終事實還是證明,是我眼拙,竟沒有認出你。”
“實話說,我不明白,你當初為何舍身救我?你不知道,從那個時候起,你的身影就已經成為了我心底的烙印。可惜的是,隱月山莊你不辭而別之後,我們就各自天涯。沒想到你我竟在幽冥主城的心月樓重新邂逅。那個時候,我們都已經被執念所掌控,不論是主動,還是被動,我們都變了模樣,所以才對麵不相識。”
“你還記得嗎?當初我在幽冥宮的時候受到幽冥帝後的為難,我沒有想到你能來看我。那個時候我還不懂,為什麼你給我的感覺竟然那麼溫暖。那種溫暖,竟讓我莫名地想起了腥風血雨中的那道身影。卻原來,從始至終,竟然都是你。”
“當初你還問我,為什麼要來幽冥界?為什麼有那麼強的功法?這個問題我當時沒有回答你,想必在四方會談的時候,我向圖騰眾人表明了自己身份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我所有的答案了。而我心中那個關於你的答案,我竟然直到今天才知道。”
“不過,你肯定還有很多東西不知道。你知道我人生最難忘的是什麼嗎?你知道我人生最高興的是什麼嗎?你又知道我人生最遺憾的是什麼嗎?你若醒了,我便告訴你。我才剛剛知道你的身份,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你一定要醒過來,好不好!”
可惜,無論水雲煙說什麼,眼下的人兒依舊一動不動,毫無生機。
水雲煙不由地心生悲涼,自己生於無塵庵,本該隨師父靜慧師太潛心修行,做那深山中自開自謝的碧桃花,無愛無恨,無悲無喜。隻可惜,紅塵難舍,執著難悟,怕隻怕“亂山深處水縈迥,可惜一枝如畫為誰開?”
最終,還是自己耐不住寂寞,看不破紅塵,放不下恩怨,所以才會選擇用新的身份重入江湖。
轉眼又一個四年過去了,發生了這麼多的故事,自己的宿敵,跟自己成了朋友,自己的恩人,成了圖騰的神獸戰士,自己所恨的,有的故去,有的轉身陌路。而自己曾經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就這樣靜靜地躺在自己的麵前。一切竟是滄海桑田,恍如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