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不會遺忘第一次在葬禮上幫忙的情景。
我手捧插著柳枝的琉璃淨瓶，和玄機法師一起站在法壇上。
玄機法師的白色禮服整理得一絲不苟，一把拂塵斜靠臂彎。
起初，我有點心不在焉。
在玄機法師話的時候，我低著頭，目光遊移不定，像在地毯上找什麼東西。
我抱著淨瓶，在等待玄機法師指示的當口，趁機觀察了一下整個禮堂的房間。
明亮的陽光透過五顏六色的鏤空窗戶照進來。
型禮堂裏靠前處，花團錦簇裏停放著金色棺材，旁邊是抽泣不止的死者遺屬，親友們肅立在他們身後，胸前都別著白花。
棺材裏還躺著一個曾經叫做愛麗絲的女孩，但我無法看見她的臉。
從我所站立的角度，我隻能看見鮮花簇擁著一雙鞋子，白色襪子和腰帶之類的東西。
雖然從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但是，躲在角落頭的旁觀者跟現在站在上作為參與者，則是完全不同的心態。
一度，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甚至不知道這個時候是不是該聽法師的宣講，還是該看著下麵那些一臉悲傷的臉孔。
接著，我就發現了躺在我腳邊的一朵白花。
那應該是一個女家屬佩戴不穩而掉落，被風吹動滾到我腳下的。
在場所有的人沒有一道視線注意到這個花朵。他們在看著棺木裏的人，神情悲痛欲絕。
而我，很想彎腰撿起地上的花朵，可我手上還拿著那個淨瓶，而且，我害怕這樣做會吸引別人的注意力，從而顯得自己很魯莽。
我有點不情願地抬起目光，竭力不再去想那個花朵。
除了腳邊上那花朵，其它的一切都顯得很有條理。
“今，我們來此告別愛麗絲，慰安她早逝的靈魂，願她永在堂……”
我睜大眼睛直盯著棺材裏的蒼白的襪子跟鞋子，早就忘記了法師抑揚頓挫地的台詞：
“下麵，我們將要進行浸禮以哀悼……”
一個拂塵刷到我頂門：
“柳枝。”
我聞言方才大悟，高高舉起手中淨瓶，法師捏起柳枝，沾了沾淨瓶的水，轉身走向棺材，我趕緊跟上半步。
棺木裏，年輕少女的臉色蒼白，僵硬地躺在那兒，而外麵我緊握著手中的淨瓶，我機械地站立。
我感到一種無來由的緊張。
我的目光在那個一動不動地躺著的女孩的蒼白臉上稍稍停留了一下，又轉到了別處。
當玄機法師在那兒站著、做著法事時，我捧著個淨瓶，就站在那裏，我不知道我還該幹什麼。
在我等候的整個過程中，就像是丟了魂一樣。
我努力地想弄明白他在什麼，我控製著，讓自己盡量不要朝棺材裏的蒼白臉那個方向看。
我覺出了那兒有點不對勁。
我感到我的心在侍童服下麵狂跳不止，額頭也在冒汗，我不知道眼睛該往哪兒看，我甚至想把手上的淨瓶放下來。
因為，這時候的我，腦子裏隻有那個躺在我腳拇趾旁的白花。
我不能夠目睹它被別人的鞋子給踐踏，踐踏成為花泥的模樣，對我意味著美好的毀滅。
我必須彎下腰才能把它撿起來。
可淨瓶還在手裏拿著。
但我還是決定這樣去做。側身屈膝，眼睛往下看，伸手去夠那個白花，並最終把它握在自己的手心裏。
最重要的是，最困難的已經過去了。
往四個角上灑了聖水後，拂塵一揮，音響師立即播放出憂傷的慰安曲，然後，玄機法師麵色嚴峻瞪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