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過去,她一直彎腰蹲在地上,膝上的傷愈加痛得厲害,太陽升到頭上她的汗珠便落了下來,肚子裏也在咕咕叫了。外圍宮人的雜役真是累人的。
江心月無聊又苦累,當玉紅又說了一句:“這個不能拔”之後便問道:“姐姐,這是什麼花?”
玉紅喉嚨一梗,皺著眉頭道:“不知道。”
江心月吐了吐舌頭,幹粗活的宮人隻要把活做好就行了,誰還會教她們認識手底下的花木都是什麼?
“我也不認識的,唐突姐姐了。”江心月追著補上了一句。她不想讓玉紅覺著她仗著自己曾經是小主,嘲笑她出身平民不認識花木。
玉紅照樣不多話,接著蹲身向前走。
“奴婢給梅貴嬪請安,給蔣美人請安。”站在一邊叉腰監工的朵姑姑突然跪了下來,一眾宮女也惶急地跟著跪下。
江心月跪的時候,眼前不免有些眩暈——這麼快就有人找上門來了,也不嫌勞累巴巴地跑到這麼偏遠的地方。
她如今的跪姿何其卑賤,她這樣下等的宮人,連蹲身都是不可以的,必須跪地。可是蔣氏她們仍不肯放過她!
蔣希涵輕執團扇,對著一眾宮人掩嘴輕笑道:“都免禮吧,你們接著做活。”
江心月扶著膝踉蹌起身,剛把手伸到一株雜草上,就有一隻玉麵錦履踩住了她的手,狠狠地往下揉著。
她吃痛地咬著唇,抬頭直視蔣美人春分得意的麵孔:“小主請不要走這裏,奴婢還要做活。”
蔣美人“吃吃”一笑,一抬腳竟踩了身邊的一株碧綠枝葉的草藥,聲色婉轉道:“那本小主就換個方向走嘍?嗬嗬,你看好了,這一顆不是雜草,是種在這裏供太醫院取用的黃連呢!”
江心月攥了拳,梗著脖子道:“小主您損壞了它。”
蔣美人仿佛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大笑著道:“你做了下等宮人,就真不知曉宮裏的境況了麼?本小主剛被晉位為美人,皇上何等愛重。這一株黃連,本小主說是誰踩的,就是誰踩的。本小主還記得當年江氏為寶林時,拒絕本小主的好意呢……江氏,你可明白?”
她把目光盯在江心月臉上,滿足而得意地細細欣賞。什麼傾城絕色,落到今日的地步,泥灰和著汗水黏在臉上,哪有半點美色?
江心月絲毫沒有移開目光,依舊直視著她,幽幽道:“宮裏的事,奴婢當然清楚。聽說得蒙皇恩的柔選侍已經被禁足,連每日領的飯菜都是餿的,日子過得生不如死。奴婢不知小主您晉位之後,皇後娘娘會如何對待您。”
蔣美人聽著,麵上已經現出驚懼,隻聽江心月繼續道:“柔選侍曾經是倚仗廢後上官氏的,據奴婢所知,您也是如此呢。就連奴婢我,也是被皇後娘娘一道上表處置到這裏來的。您看著奴婢如今的落魄,可要心存憂患呐。”
蔣美人手一抖,扇子就掉到了地上,她咬著牙道:“主子的事情何須奴才來管,本小主處置你是綽綽有餘的。”
朵姑姑已經跪下,頭深深地叩在地上,驚惶道:“小主,江氏不安分,合該處死,求小主饒了奴婢等人。”
她怕得額頭滴著汗,早就知道江氏是個麻煩,就算她自己不折騰,也會有舊日的對頭找上門來。損壞了草藥,她也會被牽連;若蔣美人火氣再大一些,她沒準會賠上命。
“蔣美人,你性子太躁了。”一直未曾說話的梅貴嬪終於開口,蔣美人對她低頭退至一邊,臉上訕訕地笑著道:“還請娘娘處置這個賤婢吧。”
江心月看著這二人,心裏不禁發笑:蔣美人找靠山的本事越發厲害了,上官皇後沒了,她就攀上另一位。
梅貴嬪曾在剛入宮時通過太後對江心月發難,除此以外二人再無過節。江心月不知她這次來,會怎樣處置她呢?
梅貴嬪淡笑著,對朵姑姑道:“你記好了,這株黃連是本宮不小心踩了。”
她身邊有伶俐的宮女立即道:“黃連生的不是地方,汙了娘娘玉足了。你頭上的人要問起,你就這樣回話。”
朵姑姑連連欣喜地應承下來。這位梅主子真是位寬和的人,肯替她們做奴才的著想。
梅貴嬪略感悶熱,從宮女手裏接過扇子,隨意打了兩下,又道:“我宮裏缺個粗使的宮女,想把江氏要了去,不知你肯不肯呢?”
朵姑姑一聽頓時狂喜,忙道:“娘娘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氣,奴婢這裏人手夠,今日就叫她收拾了跟娘娘走罷!”她一心想甩脫江氏這個燙手洋芋,不想老天開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