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說什麼啊!”菊香急道:“怎麼會死?皇上他喜歡您啊!”
“已經背叛了,我這樣的女子還有什麼值得喜歡。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容忍背叛。”江心月的聲色越來越低。
任何男人都不會容忍背叛,何況是皇帝?何況是對她付出了那樣多的鄭昀睿?付出越多,絕望與痛恨也會越多。
菊香再說些什麼話,江心月已經聽不清了。她知道此時誰也幫不了她。她躺在菊香的懷裏,二人一塊坐在鳳昭宮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空曠。
“我就在這兒等著,等著他過來賜下一卷白綾。”江心月喃喃地道。
她感到恐懼,那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孤獨的恐懼。原來她的結局就是這樣,如當年的孝貞懿皇後一樣死在冰冷空曠的鳳昭宮裏,刺目的紅色會包裹她的全身。她會一個人孤零零地躺著,等待下人們將她的屍身拋到亂墳崗裏。
她愈加貼緊了菊香,她貪戀這種親人的溫暖,走到最後,陪著她的也隻有這個宮女了。她不敢將媛媛他們三個抱過來,她不想讓孩子們看到她一身鮮血的模樣。
菊香已經安靜了很久了,因為她無能為力,她隻能默默地抱著江心月。半晌,她聽到江心月對她說:“菊香,陪我說話吧。”
“恩。娘娘。我在這兒呢。”
“你看,我當年接受封後的詔書時,我就想到了今日。我想我終會有身敗名裂的一日,我以為我會被新妃害死,但原來我是被舊仇害死了。真可笑,我攬權數載,最後竟然被上官合子一個死人害死。”
上官氏的兩個兄弟為什麼會去見皇上?雲嵐為什麼會活著?若江心月猜得不錯,那澹台氏抄家的那一日,少不了有上官氏在裏頭動手腳。
冤冤相報,逃不了的。上官合子死在江心月手裏,她怎會甘心?今日的這一切,便是兩年前她瀕死時最後的謀略。
再怎樣攬權,再怎樣強勢,卻終究會有雲嵐這樣的漏網之魚。江心月長長地呼吸著,她往窗外那高高的蒼穹上望去,她怔怔地笑道:“這就是結局嗎。”
在後宮之中有這樣的結局,豈不是恰到好處?
憑空裏有“噠”、“噠”的聲音,沉悶地從殿外傳進來,由遠及近,由弱漸強。
那是人的腳步聲。鳳昭宮的大小宮人全被江心月遣走了,她不想連累那些下人。此時一步一步地走進大殿的人,會是誰呢?
江心月想著,應該是王雲海吧。秘密處死皇後的事隻能他來做,且他對帝王與自己的情分本就是反對的。當年的一幕一幕在江心月的腦子裏不停地紛飛,從她入宮的執著,到得知真相之後的心碎,到冰封的冷漠,到被鄭昀睿攻破心底。就像一個冗長的夢,她沉溺在與鄭昀睿的歡愛中,她以為可以陪他一輩子,她以為她的人生已經被救贖了。然而……然而……
殿門終於滑開,外頭寂寂無聲,隻有那個人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推門的聲音。
“菊香,你從側殿的偏門出去吧。”她最後推開了菊香的手道:“你隻能陪我到這裏了。”
她將菊香也遣走了,她隻剩下一個人,靜靜地等候那門簾之外的命運。
門開了,她發現來人並不是王雲海,而是鄭昀睿。那個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龐迎著他背後的逆光,一片陰影之下他的神色無可窺探。
她突然地笑了:“真好,最後你還能來看我。”
這是她的愛人,是她交出了真心的人。她此時覺得若是死了也不會遺憾,因為她看了他最後一眼。這麼多年她承受著他的情愛,可那深深藏在心底的愧疚一直令她難以安心。曾經發生的事無法抹去。
他和她都在沉默,平靜如水。她突然地有些不甘,是不甘,因為她愛過這個男人,她還有那一絲絲的奢望……這樣想著,她便開口了:
“鄭昀睿,你賜死我之後能夠原諒我嗎?我對你做過錯事,可是我真的愛上你了。”
她認為這個要求是有希望被滿足的,畢竟他那樣愛過她,她會用死亡為欺君、背叛這兩個罪名付出代價,若她死了,他多少會原諒吧?
縱然不原諒,她也希望他在這最後的瀕死的時光能夠騙騙她,騙她說原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