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沁跑來跑去,汗水雨水,身上全濕透了,好不容易叫來了太醫,備好了車輦,還端來了參湯。
班曦一錯眼,見一個麵生的太醫拎著醫箱進殿。
殿外數十個宮侍跑前跑後,忙著點燈掛燈。
班曦從未見過如此忙亂的畫麵,一時間心頭也更是煩亂。
那找來的當值太醫長著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看身上穿著的,也不是太醫院的官服。
“朕看你麵生,叫什麼?”
“臣是今日太醫院的當值太醫,傅邈。”
“哦,傅家人……”班曦問道,“時常侍候先帝的傅遷,是你什麼人?”
“是母族舅舅。”這太醫回曰。
“嗯,從族姓。”班曦點了點頭,讓開位置,“過來看看他怎麼了,朕怎麼叫不醒。”
傅邈走上前來,拉起沈知意的手,見他手腕上的疤先是一愣,微微向班曦這邊瞧了一眼,才搭指探脈。
宮侍搬來了把圈椅,班曦坐下,接過了長沁遞來的參湯,道:“倒是不如青方,這點事,讓你辦成這副模樣,白跟著青方長了三年的見識,平日青方教你的,全都沒進心裏頭去嗎?”
長沁似是經驗不足,機靈伶俐,認錯之餘,還知給班曦捶捶腿。
班曦皺眉:“……狗腿樣。”
長沁沒停手。
青方在時,他根本去不到班曦跟前伺候,也摸不準班曦的脾氣,此時此刻,他恨不得把七竅心全貼在這地方,仔仔細細聽八方,把班曦的一舉一動全裝在腦子裏琢磨。
那頭,傅邈已放下沈知意的一隻手。
班曦問道:“他怎麼了?”
“帝君筋脈受損,臣無法確定病因,還需再探。”
班曦哧了一聲,垂頭吹參湯,眼睛都不抬,道:“他自己劃的,現下耽擱自己看病,可不就應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都多少年了,還以為演苦肉計對朕管用。”
傅邈拉起沈知意另一隻手,見他另一隻手腕上也有同樣的傷口,直覺到此事有些奇怪,不像是能自己劃出來的,再一細察,見傷口愈合的挺好,又嗅到淡淡的藥味,猛地反應過來,知道這是被傅吹愁治療過的。
這下,傅邈就更是不能多言。
“性命無礙吧?”班曦問道。
傅邈道:“帝君底子薄,又受了皮肉傷,加上冷衣單,略感風寒,病勢來得凶猛……”
班曦又問:“可還有別的病?”
傅邈猶疑片刻。
班曦點了點太陽穴:“朕是問,他是否得了失憶症?”
傅邈半是點頭半搖頭道:“臣診沈帝君脈象,頭部似受過重擊,但是否因此患失憶症,還需等人清醒後,望聞問,方能確定。”
班曦點了點頭,又問:“嗯,什麼時候能醒?”
“得服劑藥看看,明日應能轉醒。”
傅邈寫方時,班曦慢悠悠踱到塌邊,手背在身後,盯著沈知意看。
“有時覺得,他要是不話,不給朕添亂,永遠像現在這樣乖就好了。”
長沁聲應和。
“你懂什麼。”班曦似是笑了一聲,道,“定是朱砂罰了他,昔日他肆意戕害的奴仆,如今來責罰他,想來他自覺受了委屈,就是受了傷昏過去,也不打算放過朕,巴巴跑到夢裏來嚇唬朕。”
長沁又將這話反複琢磨,揣測著班曦對沈知意的態度。
班曦輕輕歎了一聲,道:“噩夢……真是纏人。朕算是明白了,他這樣的人,朕想從他身上討點東西來,怕是要退一步,與他好好商量了,不然,他可是連清夢都不給朕。到底又是誰對不起誰?知行啊,你留下的好弟弟……”